第七七章 福禍同行

第七七章 福禍同行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會看著這些反清的義士們如何報仇。耗盡心血,把身家性命抵銷在這一刻,即便魚死網破,同歸於盡,亦不會心有不甘。

不甘的自是福臨。若是他知道會有現在,也許就不會趕人去找水。多一個總是好一個,拼得久一點,他也不會死得這麼慘。

可悲,還未分出勝負,他已經覺得他要死了。荒唐的是死在這兒,被這些「亂黨」殺死。不知天亮之後,屍首被尋著,是個怎生模樣?尊嚴早如流水,一去不回。可他終究渴盼著能扯下點什麼,當成遮羞布,蓋著他的臉。恐懼與閃躲擠在心裡像石頭,碰來碰去的,硌得他好疼。

吳良輔也算忠心,這種時候,還沒有扔下他,把人一馱就往另一邊奔。福臨回頭看呀看,尚未氣絕的烏雲珠還在地上動。她已經要結束了,他想再看一眼,想她明白,他是不得已的,他沒有他表現得那麼卑鄙。

血點子像潑出盆來的水,近在咫尺的侍衛倒在左邊,用命為主子擋著。吳良輔手上一痛,指頭掉了兩根,慘汗滿臉,還好他撐住了,撐命似的往旁邊跳,替福臨躲開一擊。

不過眨眼間,東邊又冒出一些人來。

全是夜行衣,可是情急之下,居然也喊出來:「皇上!」

聽出來了,是慈寧宮的侍衛。想不到太后還來這手。被人跟蹤是可惱的,可這會兒實在好極了,福臨大喜若驚地招手:「你們快點兒,快點兒!」

不夠。才說句話的功夫,東倒西歪的屍體散下來,不夠看了。

余敵是兩倍。福臨伏在背上,眼一眯,突然喝道:「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有個穿著麻衣的在往烏雲珠那兒去,渾身是血,是想幹嘛,嗯?別踩著她,別!那刀怎麼能往下扎,不行!

福臨「啊啊」叫著,恨不得脅生雙翅一瞬即至。

——真有此心,何必逃開?全因為他,只道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這一刀本就是泄憤。

「乒!」絲絲火星交錯,格開的刀已斷成兩截。行兇的高個兒大驚抬眼,只見劍眉星目,英氣逼人。

好乾凈的一張臉。

博果爾,他一抬腳,砍斷的半截刀刃掉落,托在靴背,足尖一挑,它就飛了出去。

匍匐在地的烏雲珠已經睜不得眼睛,只覺得一陣風從上方舞過,有人替她擋了什麼。

好勁,是誰?是博果爾嗎?是他嗎!

這麼一想,就是即刻死了也甘心。不過,要再賞一點時間!一點點就夠了!

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抬頭,想看清楚。

可是,不行,好像有人死扣著眼皮,她怎麼也睜不開。

——好狠心的天,就在這最後一刻,也不肯讓她知道來人是誰。永遠,要她帶著這個遺憾永遠永遠地沉寂。

不!不行!

不肯將頭垂低,烏雲珠用她全身的力氣撐著脖子,就這麼昂著,盼著,等著。她很努力,她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這樣的努力有用。

沒有用,急得流出血珠兒來,如被萬蟻所噬的痛,這些都沒關係,可是為什麼就是做不到。她的手絞成了爪兒,像鳥兒般地縮著,她那麼緊張,那麼急。一樣沒用!

博果爾停在面前,身後的火把將她的臉照得很鮮艷。

渾身凌亂,髒兮兮的頭髮,毒氣上拱,青中泛黑的臉,還有滿口的血沫子溢到外邊來。他全看見了。他們也都看見了。

他們看見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情不自禁駭得想跑。

烏雲珠屏住呼吸,狠狠地憋著,憋著。她不能鬆開,她不敢。

博果爾緊抿著唇,動了動眼睛,然後他的頭微微一偏,抬手。得令的屬下全都向後退。旁人散開,烏雲珠馬上知道。沒那麼亮了,因為灼熱的氣焰已經撤遠。

他們去砍殺敵人,博果爾卻把心放在了這裡,此番情景,他走不了。

烏雲珠心中熱如滾水,到這一刻,竟也有人顧惜她的尊嚴。有的,真有!是他!

博果爾低嘆一聲,看著她,放勻呼吸,輕輕地喚:「烏雲珠。」

烏雲珠的背突然猛烈地抽|動。

博果爾更明白了,於是他走近了兩步,很肯定地再喚一聲:「烏雲珠。」

烏雲珠動了動唇,在難看的笑容出現之前,她趕快把臉貼在地上。她知道,它很可怕。

這回她很小心,很輕,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可以哭得久一點。她已不能發出聲音,微弱的嗚嗚只有自己有感覺。想必這一瞬是上天的恩眷,終於放她一馬,啊,啊。無聲的吶喊,她多麼快活。

就是我成了鬼,我也要保佑你。博果爾,我……下輩子,我絕不撒手,絕不!

心底的誓言無人能聽。接著,她的手也鬆開,平貼在地面,然後,她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她很幸福。

博果爾盯著微顫的指尖,直到它終於不動了。然後他閉閉眼睛,喚過人來,講了幾句,才向著福臨跑去。

不過片刻,余敵即清。濟度佔了頭籌,皇上已經沒事了。

風大,臨時扯了簡易的帳篷,在這兒伺候他先把心穩穩。緊急調來的「及時雨」,總算把這場大火給滅了。事情太大,沒套好詞就這麼回去不行。福臨心情很惡劣,多少人圍著他不讓他碰烏雲珠,他覺得他們都是仇人。

尤其是博果爾,他一進來,福臨就起身,咬定般地指著他:「你怎麼不早點來,啊,你怎麼不早一點!你早點來,她就不會死!」

博果爾低頭,沒有說話。濟度和他並肩而立,也沒有說話。

為了救下和殺掉皇上而死去的那些人,他們的命變得好像螻蟻般不值一提。在這會兒,福臨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他只知道,他後悔,很後悔沒有將烏雲珠及時救下。

到她死的那一刻,他才深信她對他是有情份的。可是生生的,又被逼回到博果爾那裡去了,他怎麼能甘心?如果沒有這一遭,如果對她換成另一種對待,她就不會死得這麼慘,她更不會將心轉圜。

多麼丟人啊,大庭廣眾之下,他扔下她獨自逃命。最後的瞬間,是教她和「舊情人」共同度過,這有多麼丟臉,多麼令他痛心。他想,烏雲珠定是萬般不願,她一定死不瞑目。可博果爾卻這麼可惡,偏偏趕在最慘的這刻,他怎麼會這麼巧呢。他是有意的嗎?有意來看烏雲珠有多慘是嗎?他真狠心!他站在她面前,什麼都看見!

恨他,恨透他!嫉妒成狂,恨不得化成大火把他燒完了!

把一眾奴才趕完,就留下博果爾和濟度。福臨罵呀罵呀,把滿肚子的詞都罵空,可是博果爾還是不說話。

濟度想說話,想大聲說。可是被他緊攥著手,像一個時辰前在街上那樣,攥得濟度全是汗,於是,就不說了。

福臨把不該使的力氣全花在眼前,直罵到力氣使光,他才哼哼:「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服氣?你,你!你說話呀!」

博果爾依舊冷冰冰的,不過總算是肯理他了。頭一低,蹦出幾個字來:「皇上教誨,無話可說。」

「你!」福臨氣得拍腿:「你給我滾出去,你滾,滾!」

一個人滾,不如兩個人滾。濟度告罪幾句,隨著博果爾跑。很快這兒就要拆帳篷走人了,幹嘛還這麼傻惹人嫌呢。有一個細節,也許別人都沒有注意,可是濟度的眼睛一直盯著。

「你慢點兒,你的腳!」博果爾跑得這麼快,就快給他閃過去了,濟度可不答應,追著撥他肩膀:「我都看見了,你躲什麼呀!」

血,靴面上一道深長的口子,血泛上來,看樣子,有一會兒了。

是斷刃。如果博果爾沒有用腳去挑那斷刃,再把它踢開,他就不會受傷。

而烏雲珠,也會因為這樣當場喪命。

一般人總會想,何必呢,反正她都要快斷氣了,有沒有那一刀,有什麼關係。賤|人報應,是活該。可是博果爾居然當機立斷地去截。

他只知道,非這樣做不可。

濟度氣得把肩頭一按,將人往後扯:「混蛋,我就知道!」

今夜的事不會平靜,縱然立了功也不見得是好事。特別是博果爾,縱然是他趕來,縱然亦有殺敵,可是,和烏雲珠最後的一幕,也值得說道了。要想壓下去,只有盼望那些人看在福臨的面上,不敢說。可首先,福臨就會放過他嗎?

龍顏大怒的可怖,只有領略過的人才明白。

恩仇並濟,要先報償哪一個?福臨,他會先報償哪一個?

其實,博果爾在街上盯住烏雲珠的時候,他就留意到很奇怪的現象。藏匿於人群中的一些人,賊眉鼠眼,鬼鬼祟祟。尤其是從畫坊出來的夥計,才見福臨等人出了城,馬上回店關門熄燈。

這很奇怪。濟度也覺得他們不應該這樣。過了一會兒,博果爾突然想起來,幾個月前和皇后商量同盟的時候,她提醒過他,要小心畫坊里的呂之悅,至於為什麼,她沒有說。

慧敏總不能告訴博果爾,歷史重演,她已先知畫坊的主家是個「亂黨」。

如今,蠢蠢欲動的人們從暗道出去,先行埋伏在荒郊野外,專等著「聖駕」,等著這行人最慌最亂的時候跳出來。

他們只有這個機會,拋卻所有的博命一擊,就是為了今夜。可最終夢也撕碎。

那會兒,在畫坊外,博果爾和濟度觀察片刻,緊急布署。可以說,福臨的命,是他們還有慧敏共同救下的,當然,如果務必要算,還得算上太后一份。

至於烏雲珠,只可作為扯後腿的倒霉鬼。然而,卻反過來,成了福臨聲討的依據。

她那麼死了,他不能甘心。尤其是,在最後的最後,他被一堆人圍著保護,根本看不著博果爾對烏雲珠做了些什麼。

也許他們還有所交談,遠遠的,也聽不了。聽不了,更好奇,就像吸魂攝魄的妖怪,在咬他呢。福臨真難受,難受極了。心裡的石頭又頂上來,把他想打開的門,頂得死死的,他沒有路,透不過氣。

然而,博果爾現在是什麼心情,福臨也無法代入和體會。

此刻,就連濟度也只能一知半解。博果爾絕不是婆媽的人,可今夜,他卻做出這樣的事。他的心為什麼能這麼軟?

「你等會兒,先上點葯。風大呢,別讓它吹著!我說話,你聽見了沒有!你往哪兒跑!」濟度越拽他越走,越走越快。

有事情,一定有事。是大事。這不該是臨終一面就能掀起來的。濟度想起博果爾入帳時那一眼,那不是簡單的傷悲,那是……

好像大禍臨頭,家國動蕩的慘烈。這是專屬於軍人的敏感,才能馬上捕捉到。濟度這樣猜度著,不妨大膽一試。

街上的那半句話,很有門道。他緊追幾步,貼在博果爾耳後,悄聲說:「烏雲珠是不是見過你!」

博果爾繼續快跑,沒有停,他再跑,就要去牽馬了。快馬入城,趕著回家。

「等等,我說的不是剛才,是她死前,死前,前幾天有沒有見過你,你跟她會面了!她說了什麼!」

這一句,博果爾站住了。他的眼睛有了光,像黑色的寶石,瑩瑩而亮。

不過那麼一瞬,它又暗了下去。激烈的情感積在他的身上,可是他不散出來。濟度於是著急扯住,問長道短:「你說怎麼回事兒!」

「沒有,沒見過。」博果爾把手收收,往旁邊讓:「別拽我,沒見過!」

「你少蒙我,你見過!」太急了,不知道這麼大聲能傳出多遠。濟度一轉頭,看到後邊驚愕的兵丁,被這一眼嚇得直退。

博果爾不再吭聲,越跑越快。每一步都繃緊了腳,只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血別再滴。

濟度哪肯放過,緊緊相隨,一聲短喝,如熱浪激心:「博果爾,我盯死你,不把話說清楚,你別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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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局之靜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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