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楊蔣密言
殿外候著的雨化田,忽然進來,以他的武功,聽得後殿緩緩的呼吸聲,知道是朱厚照在休息,所以刻意放輕了步子。對著江玉燕見禮后,低聲道:「娘娘,錦衣衛指揮僉事許顯純在殿外求見陛下。」
江玉燕微微皺眉,蘇櫻施針后,朱厚照的咳喘稍有緩解,不過剛寐了兩個多時辰,就有人來打擾。但她也不能阻攔,點頭道:「讓他進來候著,我去叫陛下。」
又對曹正淳道:「曹公公,你也留下聽聽這許僉事到底什麼事,這次下毒謀逆一案,還需你們廠衛通力合作。」江玉燕知道,許顯純此時求見,必然是案情有了進展。也不再耽擱,快步去殿內伺候朱厚照起身。
曹正淳倒是對許顯純的速度頗為吃驚,他身為東廠督主,事情吩咐下去后就回了豹房。西廠人手不足,抓太醫的活計只能讓給錦衣衛,他暫擔著錦衣衛,倒是平白落了份功勞來。
許顯純見了他倒是頗為恭謹,曹正淳見他眉梢高揚,態度謙和,心道:是個有眼力見兒的,可惜這樣的人才不是我們東廠的,便宜了江彬了。對許顯純生出幾分好感來。
朱厚照很快便叫了二人進殿,看著許顯純遞上來的供詞,面色陰沉無比。好半天才道:「好的很,許顯純,朕升你為錦衣衛同知,掌北鎮撫司。謀逆大案,朕准你特事特辦!」他看的出來,供詞上手印和常人不同,知道許顯純是用了大刑,此番話,就是為他撐腰壯膽。
朱厚照頓了頓,道:「至於蔣冕,曹大伴,你來擬詔。」
見曹正淳端好架勢,朱厚照接著說:「戶部尚書蔣冕,辜負聖恩,勾連太醫,行謀逆大案,著下詔獄,嚴加審訊,清查黨羽。咳,蔣冕身為閣臣,黨羽眾多,務必嚴查。」
說完又盯著曹正淳,幽幽道:「楊廷和與他關係不差,既然蔣冕被下入詔獄,他的人再擔著九門就不合適了,曹大伴,你去傳旨,命定國公徐光祚,武定侯郭勛、安邊伯許泰挑選各營兵馬,嚴守九門。」
許顯純和曹正淳接過旨意就匆匆離去。留著江玉燕和朱厚照二人相處,江玉燕有些疑惑道:「陛下,這種大案,不是該交給三法司嗎?」
朱厚照搖搖頭,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可是如今朕沒有多少時日了,交給三法司那群人,不知道要扯皮到什麼時候。咳咳,這種時候,也就只有廠衛還能靠得住。只是,」他面帶嘲諷:「朕讓人抓了蔣冕,估計是在文人那兒落不到什麼好了,咳。」
江玉燕一驚,道:「可是他犯了謀逆大罪啊,那些文人還會為他開脫嗎?」
朱厚照自嘲:「朕這個皇帝在士人的名聲早就臭了,蔣冕他們行謀害一事,說不得還有人拊掌叫好呢!如今他被指認,朕也知曉了到底是那幫人在害朕!當年,朕靠著劉大伴做了好些事,傷了這些人的立身之根,被他們逼著殺了劉大伴!咳咳!」他面上帶著濃郁的憤恨和不甘,又重重的咳了起來。
江玉燕並不知劉瑾到底做了什麼,可是看朱厚照的情形,倒是和此人感情深厚。不由安慰道:「陛下放心,妾會幫您報仇的!」
這話說的朱厚照一愣,他看著江玉燕漂亮的眼睛,忽的笑了起來,說:「咳,你一個小女子,怎麼和這些人斗?這可是一幫窮凶極惡人面獸心之輩,你就不怕落得和朕一樣的下場嗎」
江玉燕見他又提及所謂「下場」之語,心中酸澀,面上卻嫣然道:「妾不怕的,陛下知道的,妾的武功可是比曹公公還要厲害的,必然不會被傷到。」心中卻道:若有人不識抬舉,她就把他們統統送去見閻王!
朱厚照見她嬌憨可人,心中暗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搖搖頭,他神色中有了堅定,道:「這些日子,咳,你就跟著朕理政,看看這大明江山的擔子有多重,等這些事了,朕便為垊兒找幾個輔政大臣,如此,也就放心了!」
朱厚照心中陰雲密布,如今朝堂上的那些人,絲毫不顧「結黨營私」之罪,往來甚密,他們心裡早就忘了自己是大明的臣子,也忘了他這個君父了。
他心中存了要借題發揮的想法,就是要靠這自己被下毒一事,興大案,好為自己的兒子掃清這些障礙。
一整天兒的錦衣衛和東西二廠都在抓人,就連老百姓也覺著不對了。有點眼力的,發現太醫院有名有姓的都進了詔獄,就連家眷都沒放過。
這心中有鬼的,自是心中忐忑,說的便是蔣冕了,他得到劉文泰被抓的消息,驚得六神無主茫然失措,竟是直奔到內閣輔臣楊廷和的家中去了。
導致去蔣府的錦衣衛居然沒抓到他,秦湛抓了蔣府的管家才知道蔣冕跑到了楊府。無奈之下,只得帶著一隊人馬,又前往楊府。
「介夫兄,你一定要救我啊!我若落入詔獄,是必然扛不住的啊!」蔣冕耷拉著一張老臉,對著楊廷和苦苦哀求。
他之所以跑到楊廷和這裡,就是因為,當今首輔梁儲年紀大了,雖然個中種種他都知曉,可是並不參與,反倒擺出個棉花性子,一心想著告老,根本不管事。
可楊廷和不同,此人表面清正廉潔,實則老家所置產業不必皇城差。不管是收取商稅,還是整頓鹽法,或者是官員不定期考察,都傷害到了這位頂級士紳的根本利益。
所以,雖然寧王朱宸濠早已磨刀霍霍,與朝中諸位大臣暗通款曲,可卻沒人將其狼子野心告訴皇帝。
便是指望寧王能像他所承諾的那樣,信重文官,可惜,許是江南的溫柔鄉津軟了刀槍,寧王造反不過四十三天,便被王陽明這個文人平定。
若非寧王不中用,又何須他們這些文人謀划,行這謀逆之事,導致如今騎虎難下。
楊廷和面上依舊沉穩,和言道:「敬之稍安勿躁,為今之計,便是抓緊時間,速速上摺子,斥責錦衣衛當街抓人,擾亂民生,盡量為劉文泰拖延時間。」
就在這時,有人敲了書房門,原是楊府管家,只見其一臉慌張的對楊廷和道:「老爺,剛剛府中派出的人回稟,劉文泰長子已經在詔獄身亡,許顯純往西苑去了,如今北鎮撫司千戶秦湛已經圍了蔣府,往咱家來了!」
楊廷和嘴角一抽,這情形,劉文泰定是已經交代了蔣冕,沒想到錦衣衛速度如此之快,那他剛剛等於是白說了。現在蔣冕嫌疑在身,又跑來找他,楊廷和只覺得胸中發悶,他恨不得蔣冕死了,如今這情況擺明了說他倆就是同黨。
蔣冕臉色雪白,大冬天的一腦門細汗,慌慌張張的對著楊廷和道:「介,介夫,怎麼辦?」
楊廷和是真給氣著了,好歹也是閣臣,怎麼如此不中用。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大家都知道蔣冕就在自己府上,若是將人交給錦衣衛,他這個閣老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心中恨死了蔣冕的楊廷和,面上依舊和顏悅色,一手拉著蔣冕,與往昔一樣的沉穩,安慰道:「敬之且放心待在這兒,我必不會讓錦衣衛拿走你!」
就在此時,楊府門房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沖著楊廷和道:「老爺!不好啦!錦衣衛將咱們府包圍了!」
以楊廷和的修養也止不住面色一黑,他見蔣冕抖如篩糠,無奈的拍著他的手道:「你就安心待在這裡,我幫你去應付那些殺才!」
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蔣冕出了他楊府的大門的楊廷和,從容的帶著管家趕向前院。
系統載入進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