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超出她的意料之中
馬夫把洛元柳帶到一處位於書院中央的屋子前，他便止步不前，側身的姿勢擺明是讓洛元柳先行。
「書院分為男女兩院，你在這裡報名，會有嬤嬤帶你去住處歇腳。」
馬夫原是想著避嫌，匆匆吩咐一句后，便低頭離去。
洛元柳眼見著馬夫的身影漸行漸遠，在夫子開口將要訓斥之前，又收回目光轉身朝向夫子。
夫子把醞釀好的罵詞心不甘情不願的咽回去，態度以趾高氣揚來形容都是好的。
夫子從桌上拿起一大串叮鈴噹啷的鑰匙圈，眯眼用手指撥下其中一個，隨手扔了到檯子上。
「你給我小心著點，別到處看，這是你的卧室，往南走過兩條夾道左轉，還有身上的衣服也給我換了，花里胡哨的像什麼樣！這是我們統一的院服。」
洛元柳手上空空如也，這也是書院的規矩，只要是來，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麼東西都不可以帶。
夫子揚了揚下頜，點著地上的一團黑糊糊的包袱。
洛元柳斂袖蹲身抱起包袱，包袱不重，應該只有幾樣必備的生活物品，除此之外別無其它。
她帶著鑰匙往夫子說的地方走過去，越走越安靜，甚至連輕微的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都顯得分外遼闊。
洛元柳無心理會一路上的風景，直到走到一扇灰撲撲的大門前。
她停下了腳步。
早前聽說過雲章書院的鼎鼎大名，在權貴官場上也是如雷貫耳的存在，當然是因為它的好處細數不盡。
凡是有大人開口提起自家不爭氣的小子，不聽話的閨女，保准其他同僚都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雲章書院的優勢。
按察使大人有個自小仗著祖母疼愛的幺子，是天之城為非作歹的混世小魔王，誰都不放眼裡，最後愈演愈烈，竟然猖狂到打折了千牛備身的一雙腿，按察使大人一怒之下不顧母親強烈反對，把幺子送入了雲章，短短三個月功夫，幺子再回府的時候，那叫一個乖巧上進，樂得按察使大人把北霞村一塊頂好的地段划給李老闆做了商鋪街。
諸如此類的故事層出不窮，成為雲章書院的活字金招牌。
洛元柳拍了拍身上落的幾枚細碎的潔白花瓣，把包袱擱在地上，從腰帶里掏出鑰匙，往鎖眼裡面捅，這把老鎖也是上了年頭的，銹跡斑斑，洛元柳咬牙費勁的擰了好幾下，「嘎達」一聲，老鎖應聲而落，大門緩緩開啟。
洛元柳往裡面一看，喝！一股潮濕的霉味直衝天靈蓋，洛元柳捏著鼻子扇了扇，走進來后發現這間卧室應該是常年沒有人入住，顯得陳舊不堪，不過好歹設施都已齊全，有桌有椅有床，打掃一下住人還是可以的。
洛元柳打算先把床褥鋪好換新，她還有衣裳可以墊一墊，手指剛摸上床褥，她的目光登時凝固。
床頭牆壁上有著斑駁的血跡，血跡乾涸多日，不復鮮紅，沉澱出逼人慾嘔的烏黑色來。
洛元柳沒有聲張，她把床墊拖下來鋪到地上，又用掃把掃乾淨了地，先將就一夜。
第二天天蒙蒙亮了，就有嬤嬤不顧洛元柳想法的闖了進來，踹開門正好打翻了洛元柳擱在門中夾縫的瓷瓶，驚醒了淺眠的洛元柳。
嬤嬤見人防備心如此重，冷笑道。
「兩個月後保你乖巧！趕快起來，早課要開始了，你若是遲到，可得罰五十下手板子！」
洛元柳暗自掂量了一下五十手板子的分量，怕是手要抽的渾腫五日。
嬤嬤不想在一個人的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提醒了一句后，就又往下一戶去。
洛元柳隨便用清水洗了一把臉，她昨晚入睡時是合衣的，倒省去了換衣裳的時間，她用水貼好鬢邊的亂飄的碎發，就跟隨嬤嬤的命令去念早課。
這其實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洛元柳自從開始上學后，極少會在早晨起來念書，這當然是因為她懶惰又聰明，聰明人一向不需要付出那麼多努力，便可以輕鬆得到常人不可及的浩瀚知識。
沒想到今天卻被迫實現了這曾在腦海中演練無數遍的場景。
洛元柳把兩本書捏在手裡，打算跟著人群一齊去上早課，她細一瞧，這些女孩子應該深受書院影響，再漂亮如珠的眼瞳，都是空茫茫的玻璃球，毫無生機。
她覺得這不對勁。
洛元柳故意踩了一把後頭女孩的鞋尖，確定踩著后立即換上一副趾高氣揚的態度興師問罪。
「你這人怎麼搞的？走路走這麼快！」
洛元柳心想，既然來這所學院上學的都是些任性小姐，自己要是這麼做，正好可以激起別人的怒火，看看她們是不是真的已經被蠱惑了心智。
結果出乎洛元柳的意料。
那位被洛元柳踩了腳，還慘遭惡人先告狀的小姐，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瑟縮的低下頭，嗚咽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打我了，求求你，求求你！」
洛元柳臉色一僵，這種情況的發生預示著事態正在往壞的方向發展。
小姐畏畏縮縮的退到人群中，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不見，不給洛元柳半分挽留的機會。
她們上早課的地方也是一座黑漆漆的屋子，門口站著兩個長得凶神惡煞的嬤嬤，每進去一個小姐，就得招嬤嬤上下搜身一遍。
直到確定每一位小姐身上都沒有帶，其他東西才允許放進去。
洛元柳光禿禿的來，自然也是什麼都沒有，隨著大部隊走了進去。
因為是大白天，所以屋子裡面沒有亮起蠟燭，左右兩側都放了桌子和蒲團，正中央有台階，台階之上便是夫子的座位了。
洛元柳看不真切夫子的容貌，她站的太遠了些。
下一刻夫子盯著她們，幽幽開口。
「聽說這一回新來了位學生，是雲城城主的小女兒，山長已經吩咐過我，一定要多加關照，你上前一步，我看看，需要如何關照，才最為妥當。」
洛元柳的背脊有一瞬間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