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一起看雪一起老
()今年的冬天比著往年算是來的比較早的了,可是今年的雪卻嚇得出奇的晚。
自打進入臘月之後,每天的天都變得極為陰冷沉悶。卓文靜的交泰殿在以往沒有布置暖閣,剛休假歸來的元寶倒底是伶俐,冬月剛過,暖閣已經布置好了,我對她這點的辦事效率還是挺欣賞的,所以賞賜了他一番,元寶感動的鼻子一呼一呼的,越發的用心辦事了,看著他這般模樣,往日的小聰明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讓他過去了。
我又是個極為怕冷的人,幾乎在溫度剛降下來的時候,我便不想上朝的,不過每次被卓文靜從暖暖的被窩裡推醒后,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前去,卓文靜曾玩笑道,這是身為帝王的孤獨,處在高處,當不勝寒。
我聽了這話也就那麼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狠狠的吻了下他的唇后,才披著厚重的朝服離開這裡。
幸好埃過這幾天,等到新年後,就可以連續一個月不上朝,想來也算是另一種補償了。
入了臘月,宮內便忙碌起來,各宮的新衣,各宮的賞賜,加上各個宮殿換新的東西,林林種種加起來,這後宮的事物頗為繁多。
往年這些事情都是給母後來看來管的,一般就是她和薛如玉一起做個決策的,錢什麼的就批了下來,說不麻煩倒也瑣碎。
今年,母后以身體不佳為緣由把這些事情都交給卓文靜了,讓卓文靜處理完事情便去給她彙報一聲,而後她再做決定。
我聽到這個時候,本能反對,母后看著我冷笑道:「皇后不是掌管著後宮的鳳印嗎?難不成還要我這個老太婆做這些事?皇帝心疼皇后,哀家眼裡看的清楚,心裡也明白著。哀家若不是身體差,哀家也就幫忙了,若是皇帝覺得皇后沒那個能力,就把鳳印借給玉兒些時日,讓她來辦此事如何?」
我聽了這話,有些無語的看著母后道:「母后,您這話就偏了,鳳印哪有隨意借出去的說法,文靜身為後宮之主,當今國母,又有身孕,如妃作為後宮的妃子,其職責便該協助幫忙,哪裡還用得著拿鳳印。」
母后聽了我的話,笑了兩聲道:「皇帝說的是,這倒是哀家忘了,只是若讓玉兒幫忙,有些地方必須有權才能取,那豈不是讓玉兒為難?」
「母后,你這話更差了。」我嗤笑一聲道:「如妃在宮裡跟著您辦理年度事宜,也有些日子了,無非就是批註一番,內務府的人自然知曉該怎麼做,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那以看來不是不會,也不是沒能力,是明顯的不想聽文靜的,不想做。」
說道後面,我的話有些鋒利,母後身邊的薛如玉聽了,身子一抖,忙跪下恭敬的道:「皇上教訓的是,臣妾一定會協助皇后,把年度大事做好的。」
母后看著我皺了皺細長的鳳眉,卓文靜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我撇了撇嘴,當真撕破臉后,我倒再也沒有想著顧忌著誰的面子了。
反正這次母后刁難卓文靜,如是他若因此累著了,那我豈不是因小失大。當然要把話在此刻說清楚,不然卓文靜肯定受罪。雖然因此徹底得罪了母后和薛家,不過我是皇帝,我樂意,誰敢把我怎麼樣。
這麼想著,我心情頗為高興。隨後薛如玉本想像卓文靜請教一番,我忙攔住了道:「禮儀方面自由禮部,這些你該懂得,不用來請教了,有了結果拿過來給文靜和母后看看便是了,哪有那麼多的是是非非。」
薛如玉臉頰雖不好看,不過還是低眉垂眼的應了聲。
說實話我在此刻對薛如玉倒是挺有看法的,那日我給了她難看,也算是明白的讓她從高出拽了下來,可是她卻變得比著往日會做人了。
以往見了誰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現在卻是滿面含笑的。見了卓文靜,禮數倒是十分到位。
他宮妃子,雖說對她有意見,可是有母后在她身後,誰也不敢給她臉色看,她的日子倒也過的不錯。
這麼想著,我在心底冷笑了兩聲,我倒要看看,她能撐多久,她能撐多久,薛家就能存在多久,若是她敢在皇宮出一點差錯,這次,我總要讓她們家再也起不來。
正在我胡亂思考著的時候,母后的目光輕輕的朝我看來,在看到我的臉色時,微微皺了皺眉道:「皇上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聽到母后關心的話,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的想,既然她還知道關心我,為什麼一涉及薛如玉卓文靜,她就不能容忍呢。不過這也是在心裡的想法,此刻我也只是抿了抿嘴,笑了兩聲道:「多謝母后關心,兒臣沒事,只是有些畏寒罷了。」
母后聽到我的話,眸中神色散了開來,隨即又凝聚一起,化成幽幽地光道:「既然是畏寒,那就不要在這裡坐著呢,回去休息,哀家也乏了。」
看著母后恢復了這些日子的面無表情,我皺了皺眉,道:「那兒臣告退。」
卓文靜跟著起身道:「微臣告退。」
母后沒在說話,揮了揮手,頭靠在貴妃椅上,面容有些疲憊,我退開的時候,薛如玉上前幫母后揉著肩膀。
那副畫面,倒是溫馨的很。
退出來后,我冷笑兩聲。
卓文靜一直沒有說話。
這件事算是在母后的不悅下,薛如玉的難看下解決了。
而後的日子就這麼晃晃悠悠的過了起來。
卓文靜雖是頭次接觸後宮的事宜,卻也做的十分有效率,再加上薛如玉沒敢跟他使什麼絆子,他這個皇后在後宮的威信高了很多。
只是雖說如此,我仍舊擔心,他的身體本就有些不大方便,這幾天就寢時更是身體不舒服,腳踝之處總是腫脹。
張廷玉說這很正常,男子受孕要比著女子多幾分辛苦,晚間多用熱水敷敷,血脈流通便好了。只要安心養著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而讓我最揪心的卻是卓文靜的胃口突然變得極差,吃一點點的東西都會吐出來,好像以前的害喜都在此刻跑了出來似的。
我一旁看著著實擔心的緊,吩咐御膳房變著花樣做菜,可是除了些酸甜之物,他似乎什麼都吃不下。不到一兩日的功夫,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下來。
我心疼的想把那些飯桶都給斬了。
後來張廷玉想了個方法,把皇宮裡儲存的梅子什麼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在每道菜上都點了些,葷腥之類的東西盡量不吃,但是補湯一定要喝,安胎藥更是不能缺,這樣一來,卓文靜到底是能吃東西了,只不過比著往日少罷了。
張廷玉只好把力氣都放在葯膳上,不然卓文靜和他腹中的孩子都會頂不住,我聽了心中不悅,卻也沒有辦法,只能時常勸著卓文靜多吃些。
臘月二十那日,我無精打採的看摺子,心裡卻煩悶不已。這些摺子上報的事,一個有用的都沒有,因此我在朝堂上發了幾次脾氣了,還是沒有什麼改動。
心裡正想著明日早朝處理幾個人呢,元寶突然咦了聲,我拿眼看他皺眉不悅的道:「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元寶忙請罪,然後看著我笑道:「萬歲爺,奴才是看到外面下雪了,今年的雪來的倒是晚的緊,奴才瞧著欣喜,就失態了,驚擾了萬歲爺,當真是該死。」
下雪?我愣了下,而後放下硃筆看向半合的窗子,果然有細細的雪花飄落下來,輕盈潔白,我眯了眯眼睛,起身讓元寶把摺子收拾乾淨,搬到交泰殿去批。
去交泰殿的時候,雪花已經大了起來,卓文靜正在內殿烤火,臉色還不大好,看樣子,今天又沒吃什麼。他看到我忙起身道:「皇上身上怎麼都是雪,元寶是怎麼伺候的,若是因此病了可怎麼得了。」
我把身上的白狐披風摘了下來,抖了抖上面的雪花,為他披上,道:「朕的身子骨可比你的要好得多。你自己應該多注意自己。」
桌文景朝我笑了笑,我把他包裹嚴實了,而後吩咐內殿服侍的人把炭火加些,把窗子打開,我則擁著他坐在軟榻上往看道:「沒想到今日下雪了,還以為年頭這雪下不來了呢,倒是難得。」
卓文靜道:「俗話說,瑞雪兆豐年,明年該是個好收成的年,都是皇上積的福。」我聽了勾起嘴角卻沒有說話,卓文靜看著窗外,頓了頓又道:「往年下雪,我也是看的,不過都是站在窗戶處往外看,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此刻這麼坐著,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那是了,站在窗戶處看,只覺得所有的都盡在眼底,偶爾抬頭看向天,倒不覺得有什麼好看的,此刻只打開一扇窗,遠遠的看去,一層又一層的,一會站在窗戶面前就會覺得滿眼銀白,很是壯觀。」說道這裡,我笑了:「明明是一個東西,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卻可以看出如此多的形態,當真也算是奇妙。」
「皇上以前看過?」卓文靜看著我問道。
我嗯了聲道:「嗯,以前同……」本想說以前同薛如玉一起看過的,不過在看到卓文靜那雙晶亮的眸子時,我猛然把這話咽了下去,乾咳兩聲,卓文靜揚了揚眉細笑道:「皇上有難言之隱便算了。」說罷神色微暗,眸子里剛才的光彩,消失的很快。
我忙道:「哪有什麼難言之隱,只是當初在御書房和……元寶一起看的,不信,你可以問問元寶。」
卓文靜因我這話,抬起頭看著我,眼裡帶著些許驚訝和啼笑皆非,我看著十分鎮定道:「怎……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
他看著我,突然笑出聲,然後把頭放在我肩膀上道:「皇上,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如妃愛雪,皇上整個冬天都會陪如妃看雪的。」
聽了這話,我臉上火熱火熱的,而後乾笑道:「是嗎?朕怎麼沒聽說這些閑言碎語的,宮裡的人就這麼愛嚼舌根。」
卓文靜在我懷裡肩膀抖了很久后,從裡面抬起頭看著我,滿目笑意道:「我剛才很開心。」
我有些不解的看著他,卓文靜沒有再說別的,同我靠在一起看著外面嘆息道:「不知道日後我們老了,髮絲如雪的時候,還不能不能這般一起。」
他的聲音難得低沉,我聽得心中一揪,忙摟了摟他的肩膀道:「這是自然,人在陽世要在一起,若是魂歸地府,朕的皇陵處也有你的一方土……再說,現在離頭髮白還有好長的時間呢,你若是喜歡,從此以後,每年我們都坐在這裡看雪。」
「每年都一起嗎?」卓文靜看著我笑道。我點了點頭。
他看著我又看向窗外道:「其實我第一次見到皇上的時候,天也是在下雪呢。」
「啊?」我愣了,看著他十分疑惑。
卓文靜低低的笑了下:「皇上大概不記得了,說來那時還是皇上救了我呢,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卓文靜了。」
我救了他?沒印象。我皺眉暗道,他該不會弄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