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貓兒
是夜，風微涼，月寇軒內，高大的樹木濾掉了大片的月光，只余留星星點點的光亮落在了院落中。
一片輕微的樹葉沙沙聲中，女子壓低的聲音幾近完全被掩蓋。
「待會兒，你就在此處，等看到我招手，就將帕子給我扔過來。」
姚清心頭有計劃，打算弄個小把戲來嚇嚇這屋裡住的人。
弓著身子，姚清半蹲著從月寇軒主屋側邊向著後頭而去，身後，是和姚清同樣蒙著面裝扮的紅苕。
主僕兩人皆是一身灰色的衣服，面上，卻是蒙著一塊格外惹眼的綠色帕子。
快速回頭看了一眼未吱聲的紅苕，一眼便瞥看到她蒙面用的綠色帕子，迅速回身，姚清只覺得心口一陣絞痛。
我的親娘……天曉得這身子的主人荀曉清是個什麼品味？
衣服全是粉色綠色不說，便是連那隨身攜帶的帕子，竟然都是翠綠翠綠的？！
她身上這件灰色的衣裙，還是她翻了好久翻到的。
這蒙面的帕子，她真是怎麼都沒能翻到合適的，要不是紅苕攔著，姚清已經是要扯下自己的床簾剪一塊來用了。
無奈，最後只得是用了這綠色的帕子……
只看了紅苕一眼，姚清便能想到自己此刻該是多好笑的模樣。
學著姚清的樣子，紅苕同樣縮著身子，眼眸中卻滿是膽戰心驚，像一隻驚恐的小鹿，眼神慌亂著四下張望。
沒有聽到紅苕的應聲，姚清皺著眉頭再度回頭，擠了擠眼，手肘拱了紅苕一下：「丫頭，聽見沒？」
紅苕心頭慌得不行，生怕會有人突然出現，視線四下胡亂地看著，猛地被自家小主拱了一下，險些沒驚得叫出聲來。
猛地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紅苕猶如搗蒜一般點著頭，算是給了個回應。
眸子里騰起一陣懷疑的神色，姚清本還想說些什麼，眼前的屋子卻是兀的有了光亮，止住了姚清想要說話的打算。
主屋內住的，正是白天那個開口阻攔殷嬤嬤動作的女子——竇畫煙。
也是月寇軒內，那個要求其餘所有人每日給她拜禮的女子。
「屋裡悶。白穗，把後窗開開。」
「是，小主。」
女子的聲音柔柔弱弱，很是嬌憐。
被叫做白穗的丫鬟聲音聽來很是沉穩，剛應聲，貼在主屋后牆的姚清和紅苕便已是聽到了後窗打開的聲音。
而此刻，兩人正正好在後窗下方！
思緒高度緊繃，姚清整個人都快平趴在了牆上。
此刻，只要白穗一個低頭，便一定能看到姚清主僕二人那詭異又搞笑的姿態。
靠近紅苕的手死死地拽住她讓她往牆上貼，姚清一雙本就大的眸子此刻更是瞪大到了極致，滿眼中的情緒只在訴說著一句話：
不要亂動！
紅苕滿臉都是驚慌失措，死死地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一雙眸子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漲得通紅，求助的眸光看向自家小主，兩隻手扒在牆上，一動都不敢動。
推開窗戶，白穗抬眼看了看透過樹椏稀稀疏疏的月光，固定好窗戶，返身離開窗邊。
偏生————
「嗑吱——」
樹枝斷裂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的夜中，顯得格外清晰。
『我去！！！』姚清的眼眸子就差沒有瞪出眼眶，心頭狠狠吐槽了一句，側眸死死地看著紅苕，以及，她腳下，那個好死不死被她踩到的樹枝。
敢情，電視劇里那些緊要關頭偏偏出意外的情況，還都是真的？
聲音清晰，白穗本是離開的步子，瞬時停下，而後又折了回來。
紅苕眼裡滿是淚水，神色惶恐地看著姚清，心頭反反覆復念著：完了完了，死定了……
手重新摸上了窗框，白穗的視線向著窗外看去。
蒙著面帕的嘴角因為緊張而重重抿緊，姚清的身子越發緊繃了起來，眼眸儘力向著上頭看去。
「喵嗚————」
又一道極為清晰的聲音，在夜色中漾開。
心頭猛地一震，姚清側過眼，看向了屋后不遠處的草叢。
一隻通體黑色的貓。
雖是黑夜，可貓兒那雙碧綠碧綠的眼卻是格外矚目。
姚清和紅苕看得分清，那站於高處的白穗，自然也是看得一清二楚。
思緒似是愣了一瞬，白穗和那黑貓兒四目相對。
貓兒倒也是不怕人，身姿綽綽地立於草中，靜靜地看著窗口的白穗。
短暫到不過就是幾秒的寂靜，姚清只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吊到了嗓子眼。
「怎麼了，白穗？」竇畫煙的聲音依舊滿滿柔弱，略微的煙嗓格外特別。
「無事，小主。」只最後再看了一眼黑貓兒跑開的小身形，白穗再未多想，徑直轉身向著內屋走去，「不知道哪裡跑來一隻黑貓兒。」
屋內，竇畫煙已是躺下，斜斜地靠在床榻上，一襲白色的裡衣鬆鬆散散地套在身上，眉眼間一片清冷和慵懶，目光微微睨著，看著返回內屋的白穗。
眉頭微微打著皺，竇畫煙輕輕搖了搖自己手中的團扇：「月寇軒里，什麼時候有貓兒了。」
白穗腳步不停，徑直往前窗方向走去，口中沉穩應聲：「方才給那貓兒跑掉了。奴婢明日便處理。」
嘴角微微勾了勾，輕皺的眉頭舒展開，竇畫煙放下手中的團扇，閉了眼，休憩了。
主屋后，足足等白穗離開後有好一會兒，姚清才是躡手躡腳從牆上退下，動作輕微又小心。
一邊注意著腳下和屋內的動靜，一邊拉著早就是腿軟的紅苕往外小步走去。
身形剛離開主屋後頭約莫十來米的距離，姚清左前方不遠處，一道格外細小的聲音傳來：「曉清姐姐。」
姚清心緒本就還未平靜，此刻又聽到了有人叫自己，嚇得腳下一個哆嗦，險些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剛轉眸想要看向發聲處，姚清便感覺到似是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腳邊躥過。
再抬眼定睛時，林木麥的身形已是入了她的眼，同時刻，姚清看得清楚，方才那隻黑色的貓，躥入了林木麥的懷中。
一把將那黑貓兒抱住，林木麥躲在偏屋拐角處，神色欣喜又帶著小心翼翼，撫了那黑貓兩下，而後沖著姚清的方向再度小聲喚了一句：「曉清姐姐！」
眉眼清亮，姚清心頭，兀的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