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博弈
一陣風撫過一簇薄荷,卷攜著几絲清涼透過窗滲透進來......
使臣驛站內,幾人面面相覷,一使臣副手率先發言道:「不得不說,這天譜的皇帝打了一手絕妙的算盤,世人皆知華閔公主乃天譜王的心頭肉,如今天下局勢,唯天譜與我南詔可抗衡,倘若此次聯姻是華閔公主也就罷了,卻偏偏在我等入南詔都城時冒出個如意郡主來,想來那皇帝不敢如此不把我南詔國放在眼裡,卻不想今早朝當眾宣令,還不待我等還擊,那皇帝就匆匆結束早朝,絲毫未曾正眼瞧過我南詔使臣,此我南詔之辱,更是我等南詔臣子之辱,故斷斷然要拼上一拼,要那華閔公主與我國聯姻。」
另一副手又說:「使臣大人,如今那天譜皇帝已然下令使如意郡主與我國聯姻,若此時我等提出異議,難免會落人口舌,而如今兩國又實力相當,此時怕並不合適讓天譜皇帝太下不來台,這,這可如何是好?」,為首的一人蹙了蹙眉頭,沉著嗓子道:「據我所知,這位如意郡主是為天譜當朝丞相的女兒,倘若不是與我國聯姻,此女也必將成為天譜後宮家眷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之前叫你查這天譜丞相的底細,查到些什麼?」
副手隨即拱手道:「天譜丞相名喚蔣忠,自天譜王上任起便扶持左右,風評極好,據說這蔣忠當年還是個秀才時便極崇尚優良美德,無論是年老無依的鄰居還是自小喪親的孤兒都曾受過他的恩惠,後為郡令時與夫人王安心相識,那位夫人亦是來自民間,坊間傳聞二人相敬如賓恩愛有加,誕下二女,一女曰靈兒,一女曰蝶兒,皆是天譜都城內有名的才女,坊間傳聞幾年前丞相長女蔣靈兒外出遊玩時與一書生私定終身,被蔣忠發現后鬧出好些笑話,后不知怎地那書生便消失了,蔣靈兒也安分了不少,與此同時,蔣府二小姐蔣蝶兒突然抱恙在身,早些時候每每有人見到王夫人都是滿含悲愴,亦有人說相府被下了詛咒,不過近幾年也漸漸平息了。前段時間蔣靈兒破天荒的出門遊玩,卻路遇歹徒,承蒙天譜皇帝的恩賜才倖免遇難,蔣忠對皇帝感恩戴德,皇帝對蔣靈兒又頗為欣賞,便破格認了蔣靈兒為乾女兒,封號如意。皇帝寵愛這個乾女兒,特意叫人開闢出了個院子給她,還准許她自由出入皇宮內院,連華閔公主都未曾如此被縱容過。」
使臣聽完這段話徐徐飲了口茶,問道:「我此前聽聞蔣靈兒即將入宮選秀,你可知當時蔣忠有何反應?」,副手答:「臣未曾聽說......」,使臣打斷道:「當時那蔣忠暗中使儘力氣試圖阻止蔣靈兒入宮,如今他卻可以接受蔣靈兒遠嫁南詔,不覺得有什麼蹊蹺嗎?」,副手頭埋的更深,「臣不知」。
使臣又無奈道:「今天夜裡幫我設個局,我要出去一趟,不要讓旁人察覺」,「是」。
丞相府內,「大人,剛剛有人送來一封書信」,「何人的書信?」,「不知何人,但送信的人稱要務必交到您手上」,「哦?」說著蔣忠便將信接了過來,小廝也隨即退下。蔣忠看完信,不禁冷哼一聲,不知這南詔使臣葫蘆里賣些什麼葯。
午間,蔣忠來到王安心處一同進食,王安心見到蔣忠來了一時有些驚訝,隨即心中便生出一份暖意,「夫君,有些時日不曾一同入席了」。蔣忠見王安心如此也松下語氣,「是啊,有些時日不曾見你了」,王安心見他如此嘆息,便道:「夫君近日可是因靈兒的事勞心?」,蔣忠手下一頓,將筷子放下道:「靈兒,我始終是保不住了,夫人可會怪我?」,王安心心下一酸,掩著面淌了淚下來反覆呻吟念叨著:「我的靈兒」終於耐不住大哭了起來「我的靈兒」。
蔣忠見此心中亦悲愴起來,自己疼惜寶貝了十幾年的女兒就要這樣被自己送走了,聽著王安心嗚咽了一會兒才又想起此時的靈兒早已不是彼時的靈兒,此時的靈兒不過是個假的,不過是一個騙子。蔣忠心中悶悶,一時間不知究竟是悲傷更多一點還是恨意更多一點,見著王安心如此,心中更是不知滋味。
「罷了,你也多看開一些,吃得差不多,我還有些公務要忙,改日我們再見吧」言罷,便從王安心身後繞開,離開時顫抖著手想觸一下她的背,頓了下咬咬牙還是狠心離開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心裡如何難過,可是心裡就是執拗的別不過勁來,自己已經很難如往常那般愛護著王安心了,亦很難用愛來攜裹這個家。
入夜,南詔使臣如約赴相府,「不知使臣大人深夜造訪有何用意?」蔣忠單刀直入道,使臣微微轉向蔣忠道:「如今天譜皇帝陛下有意將如意郡主和親於南詔,不知丞相大人如何看待此次和親一事?」,「此次和親乃是聖上欽點,吾自尊順於陛下」,使臣微微挑眉道:「本官聽聞郡主原是丞相疼惜有加的長女,如今和親之事一成,丞相大人若想再見如意郡主,怕是會費些周折」,「陛下於吾女有救命恩情,何況臣子之於陛下本該如此」,「丞相如此忠義本官著實佩服,只是不知天譜皇帝是否會一直以仁義還於卿呢?」,「陛下的謀划臣子不敢揣測,不過今日使臣大人的造訪,倒是讓本官費解,難道閣下打算破壞和親之事?」,使臣乾笑了幾聲道:「自是不敢,只是我以為丞相大人不會如此不在乎如意郡主遠嫁南詔一事,怕此事不甚周全罷了」。
蔣忠抿了一口茶,抬頭望向使臣道:「如意郡主乃是我朝陛下欽點之人,難道使臣大人擔心貴國會無法護佑郡主周全?」,聞及此,使臣連連乾咳了幾聲,「自是不會,自是不會」。一段糾纏后,南詔使臣頂著烏黑的面色潛入夜裡離開了相府,蔣忠不屑地瞧了眼使臣離開的方向,轉身回府。
蔣忠心想,我蔣某人再是不堪也不至於賣國,這南詔使臣言語之中儘是挑唆之言,只怕是打錯了算盤。
翌日,御書房中,蔣忠俯首弓背道:「啟稟聖上,如今和親一事已定,但南詔眾使臣乃於無措之中承了此令,想必心中多有不甘,不若加快進程,儘早將此事昭告天下,怕是夜長夢多」。
皇帝點了點頭道:「愛卿所言極是」,片刻后,皇帝又若有所思問道:「朕此次選擇靈兒去和親,丞相心中可有不快?」,蔣忠更俯了俯身子道:「這本就該是為人臣子該為陛下所分憂的,臣自是不會有所怨懟」。
皇帝從座椅上起來走到蔣忠身邊扶起他的身體道:「那日你向朕提議立郡主以和親,朕輾轉不能反側,二三日後你又作計令朕可施救於靈兒以將立郡主一事名正言順,如今靈兒和親已是定局,朕為人父,自是體會的到若女兒遠嫁為人父母之苦,如今丞相如此,朕深感慚愧」,蔣忠連連俯身道:「陛下言重了,此乃臣為臣子該為君分憂之本分」。
皇帝扶著蔣忠的雙臂道:「半月以來,朕與靈兒這孩子接觸,曉得她秀外慧中、聰明伶俐又格外孝順,有此兒女,愛卿有福啊」,蔣忠心裡一抽,想著孝順?若是真的孝順就不會一個兩個的拋下他們於不顧了,但還是道:「皇上言重了」,皇帝拍了拍蔣忠微微嘆息道:「朕有你如此著實省心不少,只是這南詔使臣不知又會出何等手段,恐怕靈兒在都之日愈發的少了,不過朕可許你一事,你若有需朕幫忙之處,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朕皆答應」。
蔣忠受寵若驚,叩首道:「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