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岐心跳慢了半拍。完了,這下她真的在陸教授的腦子裡放火了。
她覺得今天她出門就應該看了黃曆再出門!一天闖的禍可以寫一個兩千字的論文了!這有點超出了自己的接受程度……她今天真的只是想來道個歉,順便增強一下和陸教授的熟識度!真的!
操之過急的失誤她已經不想再犯第二次了。
義肢脫落,身為當事人的陸懷年比誰都更先感知。
一隻手的握瞬間變成兩隻手拖,趙岐不敢移動,她怕這個東西從陸教授的袖子里掉出來,更怕陸教授當著自己的面被別人看到這個東西會覺得傷了自尊。
可要說最怕的她真的怕陸教授覺得自己是因為罰站的事情在惡作劇報復他。畢竟哪有那麼多巧的事情全都被她遇到了?就算這事情是別人說給她聽,她自己都不會信!
手裡的重量像一個燙手的山芋,安不上去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袖子和他手套的介面出,無意間露出了點異樣的膚色,趙岐看見過趕緊往袖子裡面挪了挪。
夏遠看了眼趙岐手裡拖著的東西,臉色驟變「趕緊上車吧,懷年。」
反倒是陸懷年啊,他比誰都淡然。「無妨,鬆開吧,我自己來。」因為他的一句話,趙岐稍稍放了手,全放趙岐不敢。
陸懷年用左臂的假肢扶著脫落的右臂,任誰看著都覺得難度有些大,趙岐還是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經過那些路人甲的身側時,趙岐聽見人群里有那麼一句竊竊私語:「那不是剛才叫趙什麼來著,就剛才陸教授演講中遲到的那位,她竟然牽著陸教授的手,什麼情況?」
趙岐無語了,她那是牽嗎?她那是禮貌握手著好嗎?就是中途一激動,給人家拽掉了,嗯,拽掉了,所以現在松不了而已。
陸懷年今天穿的灰色西服,布料相對於平日的有些順滑,所以在上車的時候,沒被托穩的右臂義肢順著往下墜。趙歧眼疾手快的伸手摟住了,用整個身影擋住了陸懷年的小臂以及堵了大半個車門。
果然穿得厚還是有好處的!
幸好幸好,沒讓別人看見。
陸懷年與她對視了一眼后神情淡然地俯身坐下,右小臂的義肢也徑直滑落到趙歧懷裡。趙歧抱著個義肢,轉身不行,難不成現在給他放進車裡?
「上來吧」陸懷年看著她一臉無措的表情開了口。
趙歧拉開寬厚羽絨服的拉鏈,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的右小臂義肢藏進了棉服里上了車,然後迅速的關了後面的車門。
做完這一系列的趙歧終於鬆了口氣。
陸懷年看了眼身側依舊抱著自己義肢,思緒卻在走神的人「趙同學不介意的話能否幫我去一下西裝外套?」
平時這種活,只要夏遠在身側就絕不會讓陸懷年親自動手來,除了他在家裡有他的那位特殊侍者照顧著,夏遠迫於無奈插不上手以外,在外面其他的都是他來。
可現在他在開車,騰不出手。透過後視鏡,夏遠看得出他在忍耐,他平日不習慣帶義肢也很反感,能撐到現在實屬不易。再加上這組義肢是新送來的,尺寸有些偏差,陸懷年心裡有多不滿意,夏遠也猜了個大概。
「懷年,需要我停車嗎?」
「不用,我可以幫陸教授。」一件外套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更何況造成這種局面的人還是自己。
陸懷年側了身子,為了讓坐在右邊的趙歧更方便些。褪去西裝的陸懷年,右胳膊的小臂處的襯衫從手肘處開始塌陷。
陸教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薄薄淺淺的呼吸聲似有若無,他身側的玻璃上早已經氤氳了一層霧氣。
趙岐儘可能的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可她再怎麼強迫自己,也沒能挪開視線。
夏遠被左邊突然摔倒的機動車緊急逼停在了路邊,夏遠很確定自己沒碰到她,是她自己騎車摔倒的!
趙岐本來就坐的扭捏,慌亂中抓到了一樣東西才穩住沒撲倒前面的座椅。等到看到自己手裡攥著的東西,她真的寧願是自己磕到前面的座背上。
陸教授的右邊空蕩的袖子此時正被她毫無規章的握成了一束,連帶著陸懷年的身子都往前怔了一步,他似乎有些不悅的蹙了下眉。動了動唇,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沒說。
陸懷年今日襯衣的布料有些偏薄再加上落了雪,小臂沒有體溫的持續溫熱,趙岐手心的衣物是涼的。
她鬆開的有些匆忙,再加上突髮狀況,趙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緩解這種氛圍。所幸陸懷年看向夏遠,率先開了口「什麼情況?」
「前面有人摔了,雪天路滑」夏遠還故意咬重了后四個字,生怕身後的人誤解。
「下去看看」
夏遠心裡別提多憋屈了,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萬一被訛上了,他可是有理也說不清!只能在下車時心裡默默祈求上天:千萬別是碰瓷的!
夏遠下車后,車裡只剩下她和陸教授。趙岐思忖再三,還是覺得自己應該道個歉。「陸教授,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打擊報復你!」讓他為難,讓他差點在那麼多人面前有失顏面。
「打擊報復你會只拽我義肢?」陸懷年看得出來,她確實不是出自於本意,義肢脫落,她那一瞬間比自己還要驚慌的眼神像極了第一次以這副面孔出現在外人面前的自己。
趙岐想都沒想,一句「不會!」脫口而出。
「那你還想幹什麼?」
額……他見過誰打擊報復會提前報備的?趙岐揉了揉鼻尖,尷尬地咧了咧嘴角。這個話題怎麼答好像都不對,趙岐索性閉口不言。
「如果是因為這胳膊沒有必要,我也沒有去刻意隱藏自己的缺陷。」他不在乎這些事情,陸懷年瞥了眼左臂,如果不是不方便,左臂的這個義肢他也不會留。
車裡的暖氣開的有些足,陸懷年讓夏遠給後車窗稍微開了一點縫。
刺骨的冷風鑽進來,趙歧的目光不自覺地停留在他那被被風揚起的右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