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馮智的供認不諱以及所有在場的人證物證,讓這一樁煙花場爆炸案正式宣告結束。雖然當事人選擇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並不代表他的罪行會隨著一起消逝。
穆朗當初選擇和警察合作,一是為了保全自己第二方面也是出於這個原因,所以他掌握的一切關於馮智的情報也都一併提供給了警方。
穆朗的二審,定在了兩個月後。
穆呈梨和秦朝來看穆朗時他氣色還算不錯,反而是穆呈梨的精神狀態看起來不大好。
跟穆呈梨簡單的聊了幾句家裡的事情以後就讓穆呈梨先出去了。即使聽見二審的這個好消息,穆呈梨依舊塌著眼皮看起來並不開心,但還是在離開之前跟穆朗說了一句「我在家等你。」
穆朗嘆了口氣問秦朝「阿梨這些日子辛苦你照顧了,她是不是…?」
「老穆,你明明知道阿梨和趙岐的關係,當初和管翕池路合作的時候就不該瞞著她,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怎麼說話也不出去,誰也不見,你知道的她也就趙岐一個能說的話的朋友。」
「是我不能說,你好好看著她過了這段時間我親自和她解釋。」
秦朝敲著拐杖哼哼了兩聲後起身,「算了年輕人的事情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也幫不上什麼忙,我還是去忙你的二審去吧。」
穆朗沒接話,只是爽朗的笑了幾聲。
秦朝手心的拐杖磕碰地面的聲音,伴著穆朗的笑聲消失在走廊那頭。
一切都已經明了,對於這個結局,趙岐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安心的是他的爸爸終於可以乾乾淨淨不帶半分污衊的走,遺憾的是:兇手沒有沒有接受到該有的懲罰。
對於趙敏,了解了一切后,趙岐心裡不知道該不該埋怨她。一切因她而起,雖然心裡也明白這並不是她的錯,可是爸爸這條命是因為她丟的,說到底是她招來的禍。
趙敏在馮智那件事情以後,自己也在一直刻意的避著趙岐,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家更對不起宋帛。
這個傷疤恐怕一時半會是癒合不了了。
說起來真的真的很可笑,趙岐覺得不可思議: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因為一份執拗的愛不惜去害人性命呢?這是一種怎麼畸形的感情?他是有精神疾病,或許偏執也是他這些病里的其中一種,但這不是他做些事的借口!也不是他值得被人諒解和可憐的理由。
有時候趙岐會想:這個世界會不會有第二個馮智呢?
瘋子的世界只有瘋子能懂。
宋帛的葬禮被安排到三天後,趙岐給爸爸選的墓園和鄧川是同一處,他想以後去看望爸爸的時候已可以一併去看看他,下次去她就能帶給他帶上一捧鮮花了。
陸懷年從背後圍著她的時候,趙岐還在想這些事。「想什麼呢?過兩天就是宋叔的葬禮還不早點睡?」
趙岐沒有回頭,任他的下巴搭在自己的頸窩,他的呼吸很薄。
有一個話題,趙歧覺得是時候談了。
「陸懷年我想知道在我爸的煙花場你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說他的這雙胳膊是在那場爆炸中被炸掉的,那是不是說,他也只是一個受害者?那鄧川呢?
「你做好準備聽嗎?」
趙岐點頭。「嗯」這件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曾經多少次都想開口問的話,只是一直因為各種顧慮被自己生生咽下。
「你還記得靳初嗎?」
「記得。」
陸懷年的聲音很低,但因為他是站在自己的背後趙岐足以聽得清。「我和鄧川是朋友,而靳初是鄧川生前的女朋友,那幾天他正在準備求婚所以需要大量的煙花製造驚喜。他聽了別人介紹后選了你爸的煙花廠子,我那天是陪他一起去買煙花。」
鄧川,趙岐認識。她安靜地聽著背後陸懷年的聲音深深淺淺的傳來,趙岐跟著他的思緒好像也慢慢回到了過去。
「其實對於靳初我也替鄧川瞞了些事,鄧川去世后我並沒告訴靳初鄧川之前準備求婚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還是錯。後來靳初給我發來了婚帖,那件事我就更不可能跟她說了。」
「陸懷年如果我是鄧川我也不希望你告訴她。在結婚前你若是告訴了她事實,她會自責,結婚後如果你說了你又會攪亂她已經平靜的生活。陸懷年,你做的沒錯。」
陸懷年沒說話,因為沒辦法真正的擁抱,他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可能用大臂把趙岐往懷裡緊了緊。趙岐的回答,讓陸懷年壓在心裡的自責感少了一份,她的安慰在陸懷年這起了作用雖然不足以讓陸懷年釋懷,但趙岐的存在對於陸懷年來說就是一種慰藉。
故事還沒講完,陸懷年知道她還在等著聽。
「後來,我跟著宋廠長進了倉庫去檢查貨源鄧川留在外面,我們在檢查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爆炸聲就慌忙著跑出了倉庫,結果是鄧川那個傻子在廠子院里測試煙花,我當時和宋廠長一起很氣憤的罵了鄧川一頓。但是所幸沒有出現意外,宋廠長當時也很細心的把那些星點處全都撒了水進行了精密地處理,當時宋廠長聽見爆炸聲以後緊張到衣服都濕透了,他還讓我先跑。」
「嗯,那裡絕對禁止明火,我小時在裡面放了一個摔炮都被我爸打的到處跑。從那以後我就知道:萬一出事那是要人命的!後來我就再也沒有去過那裡。」
「再後來宋廠長臨時有人找就離開了,我和鄧川就負責把倉庫的貨物搬上車,搬到一半的時候煙花廠就起了火,你知道的煙花廠一旦失火是多麼恐怖。
倉庫的設計比較特別要跑出去也不是那麼容易,那裡面堆積了大量煙花,那時候我身側有一處煙花堆已經開始燃燒,鄧川跑在我後面他看見了,所以在煙花倒塌的正面對向我那一刻,鄧川為了救我把我身後的一扇鐵門關上了,自己沒來得及跑出來。
我親眼看著他關上了那扇門,他的身側就是一堆煙花,我知道那扇門一旦關上會是什麼後果,但是我沒來得及救他出來……透著門縫,我看見他滿身圍了火光在掙扎,他那雙眼睛有多麼絕望。
他朝我只喊了一個字:跑!再然後我就聽見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他在掙扎,我知道他也想活下去!那扇門幫我擋了一份衝擊力但因為爆炸它掉落砸下來的時候我還是被困了一會。
火已經燒掉了我的衣袖,我掙扎了很久但是等我掙脫的時候…那時候我已經完全看不到鄧川的身影…火勢太大了…我已經無能為力,我那時的雙手已經沒有了感覺,可能它那時候就已經廢了吧」
趙岐聽到了他的哽咽,想回頭去看看他還好不好,卻聽見他說「趙岐,別回頭。」
「我拼了命了往外跑,可我知道這次鄧川不可能再站在我身後了。身後的爆炸聲一聲接著一聲,我都不曾回過頭,因為我知道這條命不只是我自己的。後來死裡逃生的我,在廠子外遇見了穆朗,是他救了我把我送去了醫院。我們離開那裡一分鐘不到廠子就迎來了二次爆炸,當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那裡除了就看不到別的,鄧川還在裡面。」
一滴溫熱的淚,落在了趙岐的肩頭。
趙岐背著手,拍了拍他的額前「懷年,鄧川救你是他的選擇,不是想讓這份心意成為你的自責和折磨。鄧川他都可以為了你捨得命又怎麼會怪你?別難過了好不好?」
「趙歧,有一天你會不會嫌棄我?」陸懷年放下圍著趙歧纖腰的大臂,趙歧轉過身。他剛剛洗完澡換上了一件白色短袖家居T恤。
那雙斑駁的大臂就這樣出現在趙歧的眼裡。
趙歧什麼都沒說,將自己的毛衣褪去。背部十公分的疤痕,在趙歧眼裡無論怎麼看還是覺得醜陋無比,她把傷疤展現在陸懷年面前。趙歧問他「陸懷年你會嫌棄我嗎?」
「趙歧,你這個不一樣,和我的.......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我不在乎這些。」這和他的殘疾如何相談並論?
「有什麼不一樣?在我眼裡沒有差別。陸懷年,同一句話換我說: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我也不在乎這些。」她看陸懷年沒回答,主動圈住陸懷年脖子,撒嬌意味很明顯「陸懷年,我今天不想走了。」
陸懷年眼睛泛了紅,她真的是聰明到知道如何動搖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