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熄滅的光
「莫非,這裡面裝的是……」夏崇明盯著這青色的石板愣愣出神。
素魂用手拂去石板上厚厚的塵土,停頓了一下問道:「要打開么?」
「等等!我還是有一點亂!」夏崇明忽然推開棺槨,跑到一旁。
此時此刻她竟有些害怕那棺木中的東西,她要面對的究竟是什麼?是她前世的身份?一段她都不曾記得的沉重往事?還是芸芸眾生之重任……
不,媽媽說的是對的,做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不好嗎?為什麼偏要和自己的前世扯上關係?前世事前世末,今生事今生看,她不要做什麼神明,她也不想擔負起蒼生重任,她只想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每天開開心心的生活著。
申申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他從地上躍到素魂的肩膀上,又輕輕一跳踩在了那塊青色的石板上,用胖嘟嘟的腳丫子在上面蹦蹦跳跳的,催促著說道:「還等什麼等啊!趕緊打開看看裡邊是什麼不就完事兒了嗎!真是搞不懂你們人類,幹什麼都磨磨唧唧的,思前想後的……」
素魂見申申如此,頓時火冒三丈。她怒目圓整,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申申的腳踝,還沒等申申反應過來就拎起了申申的一隻腳,將他倒吊了起來,並指著他叫罵道:「小人蔘,你這是要跟人家棺材板兒上蹦迪啊?你信不信現在我就放把火,把你變成烤人蔘!」
「不信!我才不信呢!你這臭丫頭,你把我烤了,誰給你們帶路啊?誰帶你們出去啊?快放我下來!」申申被素魂抓著腳踝,一個勁兒的掙扎著,整間墓室里都是他的嚎叫聲。
身後的這些吵鬧聲,夏崇明充耳不聞。此時此刻她的腦袋都要炸開了,她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或許應該等蘇錦過來后,她的意志會更堅定一些?她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說道:「管什麼前生今世,過自己最喜歡的生活不就可以了?」
那聲音似乎是從夏崇明腦海深處傳來,鏗鏘有力,字字烙印在了夏崇明的心裡。她的雙眼隱隱約約有一層血紅色的紗幕蒙住,嘴角輕微上揚了一下。
「我不放!誰知道我放開你之後你還會做什麼!」
「臭丫頭,你不放是吧?哥兒才不會帶你出去呢!真是沒大沒小!」
「你說誰是臭丫頭?還哥兒呢,明明就是一副小孩模樣,裝什麼成熟?所以說我最討厭對付小孩了!」
素魂和申申你一嘴我一嘴的爭辯著,兩個人在棺槨前扭扯在了一起,哪一方都不甘示弱。夏崇明轉過身來,看了看二人,眼中那那一抹血紅色悄然退去,她微微一笑走到兩人身旁,柔聲說道:「好了,你們兩個也別打了。我決定了,閣主你把棺材打開吧!」
她從素魂的手上接過了申申,將申申抱在了懷中。申申在被夏崇明抱住的那一剎那瞬時安靜了下來,還給素魂了一個冷眼便不再多說了。
素魂看著夏崇明那堅定的眼神,出言道:「真……你真的決定好了嗎?我們不要急,你可以再好好想想。」
「不,我已經決定好了,」夏崇明凝視著素魂的瞳孔,「前生事,前生畢,媽媽說得對,我沒有必要再牽扯進去。今生我只是夏崇明,僅僅一個夏崇明,夏天的夏,崇尚光明的崇明,我已經不是曾經的那隻重明鳥了。我要自己做一個了斷,不需要任何人。」
她將懷中的申申輕輕放在了地面上,獨自一人走到了棺槨前,用力推開了那塊青色的棺材石板。
石板並沒有蓋死,像是知道多年之後會有人再來開啟一般,摩擦著棺材,隨著夏崇明輕輕用力,滑落了下去,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掉在了地面上。
夏崇明看向棺材中,發出了一聲驚呼。
……
「血威!李血威!快醒醒!快醒醒!」一個少年在李血皇的耳旁呼喚著。
李血皇從朦朧中醒來,黑暗中,傳來一陣一陣的葯香味,這味道是那麼的熟悉,聞上去又令人窒息。身上被冰冰涼涼的藥水包裹著,刺痛著他的皮膚,可是他卻已經一點知覺都沒有,已經習慣了這種刺痛。
他從盛滿藥水的木桶中撐起身子,環顧了一下四周,一位清秀的少年趴在木桶邊緣,正用焦急的眼神看著他。
手腕上鐵鏈緊緊的拴著他的手,讓他沒有一絲活動的餘地,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你快出來!我想辦法把你手上的鐵鏈給解開!」
趴在木桶邊緣處的那少年急慌慌地說著,他的手裡拿著一個細小的鐵絲,他向木桶中的李血皇伸出了手。
「出去?為什麼?去哪?」李血皇用清脆空靈的童音問著。
他的腦海中一片混沌,他是誰?他這是在哪?他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面前的這個人如此熟悉,一時間他竟有些想不起來了。
「沒時間解釋了!」那少年依舊催促著,他夠著木桶中李血皇的胳膊,想要將他從木桶中拽出來,「不走難道要你在這等死么?!我怎麼能對你見死不救!」
「死?死是什麼?」李血皇問道。
他似乎想起來了,他叫李血威,自幼就無父無母,打記事起就被鎖在這裡,每天浸泡在不同的葯浴當中,不得與外界接觸……
而眼前的這個少年,自稱是他的七叔,與他同姓,名叫李易航。
李易航為什麼突然要帶他出去,他不是應該永遠被關在這裡嗎?出去?難道除了這間屋子,世界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嗎?
有的,李易航曾說過,這個世界大得很。外面,有延綿不斷的大山,更有遼闊無垠的大海,還有湛藍的天空,清澈的山泉水……世間萬物,其樂融融,那是何等的美好。
可是,外面的天地,真的會和他有關係嗎?
李易航真是想不到在這麼緊要的關頭,李血威竟然還會問這麼難以解釋的問題,他根本就來不及和李血威解釋那麼多!他皺著眉放大聲音用手指著李血威的胸口,厲聲道:「死就是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你死了,這裡就不會跳動了!你死了,就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他的眼眶紅紅的,裡面有晶瑩剔透的淚水轉來轉去。李血威面無表情地歪著頭,擦去李易航眼角的淚水,疑惑著:「七叔,你怎麼哭了?」
「傻瓜,快走吧!」李易航吸了口鼻涕,把木桶底部的鎖鏈全部拉了上來,找到裡面的那把鎖,迅速將手中的鐵絲捅了進去。
「可,我又能去哪裡呢?」李血皇看著李易航手中迅速翹著那把陳舊的生了銹的鎖,兩眼無神地問道。
咔噠一聲,李易航手中的鎖被他順利地解開,他把纏繞在李血威身上的鎖鏈拿開,露出了一個文雅的笑,整理了一下李血威那雜亂的頭髮,將他從木桶中抱了出來,又從身後拿出了一身衣服。
「去哪裡都可以,只是不要再回來了。」李易航用一塊毛巾擦乾李血威身上的藥水,他的身材實在是瘦弱,瘦弱到如同皮包骨頭一樣。
李血皇就像一個木頭人一樣,任由著李易航給他穿上了衣服,他甚至不知道身上的這些布料叫做衣服。他歪著頭問著:「我走了,不也見不到七叔了嗎?那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密室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那樣子聽上去就像是有三五個人走過來了一樣。李易航一驚,連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順手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符篆,比劃了兩下貼在了李血威的身上,嚴肅的說道:「當然不一樣了!只要你活著,我們以後就一定會有機會再見的!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你聽我說,千萬不要把這張符拿下來,沒有人會看到你,你就從這裡走出去,逃到一個沒人能找到你的地方!」
他拍了一下李血威的後背,用力將李血威推了出去。李血皇看著李易航那決絕的眼神,露出了不舍的表情,嘴裡喃喃道:「七叔……我不想走……你還有很多法術沒有教我……」
「我已經不想再教你了!你快走!他們要過來了!」李易航歇斯底里的吼著。
「可我……」
「快走!」
踏踏踏,密室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李易航慌慌張張地左看右看,終於一個巴掌甩在了李血威的臉上:「我跟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桃源村已經沒有人能容得下你了!連我也一樣!別再回來見我了!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七叔……我……」李血皇顫顫巍巍的用手摸著火辣辣的臉,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的李易航。
「你快走啊!」這次,李易航一腳踹在了李血威的屁股上,將他瘦弱的身軀一腳踢了出去。他的眼神中儘是不忍,但他最終還是咬了咬牙,眼神在剎那間變得決絕。
李血皇在地上打了個滾,掙扎著爬了起來。他看著李易航此時此刻的那張臉,那表情就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這麼多年以來,生活著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中,可以說,李易航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光芒,
可是這道光芒,就在今天,熄滅了。
他蒼白的臉上露出了哀傷的表情,一聲不吭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向密室外跑去。
跑出密室的途中,他沒有任何停留,也沒有管任何事情,只感覺三個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一個深沉有力的中年人的聲音從密室中傳來。
「航兒?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