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煅神
她咬牙忍了。
引靈力……聚丹田……找靈脈，靈脈……她的身體本身與常人不同，常人靈力都只能儲于丹田，而她開了掛，全身上下幾乎沒哪個地方不能儲存靈力。這也導致連她自己都對自己的身體經脈不熟悉，也不知道自己有幾條靈脈——但是她直覺反正肯定不止一條。
沒辦法，她就只能瞎蒙。隨便找找，看到一條透明的經脈靈力直接就洶湧澎湃地衝進去了。
經脈運行靈力雖然痛，但是這衝擊靈脈倒不是很痛……幾乎是水到渠成，她憑藉本能從靈脈里抽引靈氣，然後祭出自己的元神！
元神！前世今生，除了自爆蒼穹神塔那一次，她從來沒有祭出元神過。元神於一個人而言是何等重要的東西！哪怕是至親之人面前也不敢隨意祭出！
她的元神又這麼脆弱。
所以更需要淬鍊！
要淬鍊當然得祭出元神——至少以她的水平，沒辦法做到在身體里潤物細無聲地淬鍊元神。
九重雪淡漠地看著。
沐九夭緩緩引導靈氣一圈一圈將元神小心翼翼地纏繞包圍起來……元神一開始在閃躲顫抖，它感受到了威脅！然後沐九夭慢慢的引誘它，慢慢的把它安撫下來……它也感受到這是自己主人的靈氣，是和它一體的東西，於是它慢慢放鬆下來。
然後她用木靈氣將元神穩穩的封鎖起來。然後一縷火靈氣在元神周圍燃燒……
很快元神被置身於火海之中！它被神秘的元素護住了……
劇烈的痛苦一瞬之間吞沒了沐九夭，她下意識咬唇！皓白的玉齒緊緊地咬住下唇，原本殷紅的唇瓣被咬的泛白……她顫抖起來，元神開始強烈掙扎！
這只是開始！
沐九夭想到這一點，眼前一黑，真想罵人……
過了一會，她終於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找點事情做做分散一下注意力，這煅神就沒那麼難熬了。於是她開口，有點委委屈屈道：「九重，我疼……」
九重雪本來漫不經心看著她煅神，猛地聽到她這句話，這樣帶了些許撒嬌意味的聲音……他怔了怔，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意識里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委屈地說自己疼……從來沒有。她從來都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喊疼喊累，再嚴重的傷都不會說出來，再難過的時候都無比堅強……一直都是這樣，無懈可擊的模樣。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說疼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沐九夭堅持不懈，希望他理她，和她說說話：「九重。」
九重雪呆愣愣的。
「九重，你不在了嗎？」
「你出個聲啊……」
「……嗯。」
「哦。」沐九夭一邊忍著元神在火焰里顛沛流離的劇痛，一邊笑了笑：「原來你在。」
原來你在。
「九重，你沒告訴我煅神痛成這樣啊……」沐九夭絮絮叨叨：「這比煅骨疼一百倍……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特別想殺人……我要疼死了，特別想殺人……」
九重雪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元神的疼和肉身不一樣，除了忍著，沒有任何的辦法。」
「你不能放棄，一旦放棄你的元神會不受控制的。」一般人如果煅神中途熬不住疼痛，重則形神俱滅，輕則元神重損。然而她的元神太強大，哪怕是現在……這一絲殘魂，也不是這裡的天道可以承載的。她的元神還沒有完全覺醒，如果煅神途中跑出去不受控制了，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放棄？怎麼可能——我沐九夭什麼時候放棄過……」
沐九夭咬著牙笑了笑，汗水淋漓地順著墨發往下滴……
她越來越疼，終於疼得說不出話了，然後忍不住慘叫。
幸好是在蒼穹神塔里，她這麼大的動靜外界連一絲波動都沒有，不然肯定引來了一大幫人。
她的慘叫聲經過了刻意的壓抑，可是其中的痛苦半點都不減。九重雪在九重塔之巔，伏在茫茫的雪原里，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樣子……他突然心疼的伸出手，想要觸摸她，可是伸出的那一隻精緻漂亮的手——白皙到幾乎透明。
不，就是透明，半透明。
他收回手，低聲笑了笑。對，差點忘了，他的魂體……已經撐不住多久了。而他面前的她，也只有一個影像罷了。
他能隨心所欲看到九重塔里的任何地方，自然也能看到在第二層的她，可是……他摸不到。
他碰不到她。
沐九夭神識在火焰里已經沒有掙扎，十分安然甚至近乎享受的經受著煅燒……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安然！神識看上去明明沒有任何痛苦，可是她痛到了極致！
她的意識慢慢的有些混沌不清。一些若有似無的畫面還是記憶從腦海里飛快的翻頁。她想抓住這些東西，可是……那些東西卻想要奪取她的意識！
「啊——！」
「阿淵！」她忽然尖叫。
然後她癱倒在地上，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顯得凌亂不堪，劇烈痙攣。她的瞳孔里一直在播放很多亂七八糟的畫面，可是沒有一張是她自己的。
阿淵……她為什麼會叫阿淵？不……不是她……不是她想叫宸淵的……她只是沒反應過來，像是刻進了骨子裡的反應，在疼痛到極致的時候，她無意識叫了宸淵的名字……
她怎麼會叫宸淵？她和他還沒熟到這個地步……這不是她的反應！
這一刻，她腦子裡繾繾綣綣回想起初遇時那一傾身一淺吻，和他絕代風華里那一雙溫柔而孤寂的眼眸……她終於開始懷疑，難道，她真的……她的魂魄真的有另外一個人？
她的魂魄里不止是沐九夭，至少不是她認識里的沐九夭——她的元神，有一部分不是她自己！另外一個「她」，就是九重雪一直在守護的人？就是宸淵他真正一見傾心的人？
到底是她的元神有另外一個「她」，還是她自己本身就是「她」，那是她缺失的記憶？可是……
沐九夭深深閉上雙眼，斂住眸底的驚惶和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