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敵不動我不動!沐九夭安慰自己。
約莫過了一炷香,大海開始有了波瀾,緩緩旋轉。是在,逆時針旋轉。旋成一個渦,然後從中心泛出點點妖紅,開始蔓延……
她睜大眸,看到平靜的海一點一點,被染成妖異的紅。大片大片,無邊無際,頗有些世界末日的凄絕無望……
心緒逐漸被帶入了那片妖海,她感覺自己快要沉入海底了……當她發現不對勁想要趕緊收回神識時——來不及。
那片海有莫名的吸引力,一直在蠱惑著她,讓她如何努力都不由自主想要靠近,甚至在慢慢向妖海走去!
她奮力掙扎,覺得憤怒,不甘——好不容易重活一世,難道就徒勞無功的止步於此嗎?不,她不允許,絕不允許!
也許是她的情緒感染,幾乎一瞬之間,妖海消失不見。她隱約瞧見一隻血紅色的花,像霧氣在空中凝了個輪廓,消失不見。
她在一剎那被那模模糊糊的從未見過的花攝住了心神,幾乎控制不住地想要去追逐它……一陣眩暈,世界轟然坍塌消散。
什麼都沒有。
她閉上眼。
當眼眸睜開那一刻,她的世界銀裝素裹。
漫漫風雪鋪天蓋地,戴著不懂拐彎抹角的溫柔,撲面而來,嗆著她想要咳嗽。這天地如此的寂寥,卻突然陷入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寂靜中。一點墨色蒼蒼茫茫的氤氳在大雪盡頭,帶著絕世的風華,她不由得屏息,生怕驚擾了這來人。
她只聽到那腳步聲,一聲聲,一聲聲,似乎從千山萬水的盡頭踏來,扣著玉鼓簫音,踏來。
一隻沉黑綉著金線的靴子沉沉踏在薄雪之上,抬起來,沒有留下一絲痕迹。視線隨之往上,是一襲織錦墨袍,一隻優雅的手從衣袂l里支出來,修長分明的指骨執著一把六十四骨紫竹傘。飛雪蒙蒙的撲上來,敲在傘面無聲無息。傘沿微微地浮動,露出來人一個淺淺的下顎。
只是一個飛雪中若隱若現的下顎輪廓,但是卻一筆風流,彷彿山川河海凝於一斂的起伏,朗朗闊闊地勾勒著,優雅溫柔的勾勒著,驚心動魄的勾勒著。
他於他處而來,誤入紅塵。
他走來,在她所有的屏息中走來,然後,彷彿渡了五湖四海,終於,在她面前,站定。
彷彿宿命的到來。
她模模糊糊的視線一抬,只看到一張薄唇,微微地抿著,一點極致的紅,肆意爛漫地燒著,似乎要將這世間所有的明媚全部壓下去,到了最後卻泛出難言的蒼白,如灰燼之白。
手指悄然鬆開,傘沿緩緩上升,直到最後,紫竹傘無聲落地。
那人明明帶著世上最乾淨,最不染塵埃的氣息,但是那張容顏,卻攝人心魄得緊,像妖孽般。
他鋪開的睫毛下,有兩泓深水,深得將人吸進去,深得,讓她看不清。
是怎樣的人,才會擁有這樣的眼睛,這樣冷漠與溫柔同在,虛無與深邃並存的眼睛?
她恍惚起來,眼前是他唇瓣的輕輕觸碰,碰出幾個美好的音節:「沐、九、夭。」
下一瞬,他薄唇驀然勾起輕淺的弧度。傾身,淺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