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錚鳴

竹屋裡面的積水，已經到了淹沒腳裸的高度。

地板在竹樓『吱吱呀呀』的擺動尖叫里，炸出了十幾條裂縫，形成了一個個『滋滋』的小噴泉。

這時候，從竹樓的屋頂，以及西側牆壁的流水縫隙里，倏然透射進來一道道金色的細細光線。

在布滿瑩瑩幽光的屋內縱橫交錯。

這些光線，加上滴水，噴泉，以及趙燕楚手錶發出的熒光。

把這間空闊的竹屋，渲染得如夢如幻。

此時，

渾身濕透，狼狽的穿著柳幽幽亞麻色裙褲。

臉色卡白的柳茳楠。

同樣渾身濕透，穿著一條土青色短袖長襯衫。

棉布短褲的柳幽幽。

右手手掌和手指，有著七八道深深弓弦割痕的趙燕楚。

由於害怕引起注意，遭受無妄之災。

披著一個破褂子，瘸著腿駝著背，縮頭縮腦的蜷縮在一處角落，甚至不敢大聲呼吸，心裏面一個勁的大罵『孫子』的趙大海。

跪卧在竹樓中央，鼻孔里不斷噴著火熱粗氣的紫血馬。

這些光影，

照射，散射在這些人和馬兒的身上，猶如一幅詭異的動態畫像。

——

「大月以去！」

趙燕楚即使是全身濕透，也是很瀟洒，風度翩翩的站了起來。

先抽出腰間的摺扇『嘩』地打開，輕輕的扇了扇，才又重新插在腰間。

「咯吱咯吱——」

因為趙燕楚衣服下面穿著的玄甲重量，使得他腳下凹陷的竹木地板發出清晰的『咯吱』聲。

整個竹樓，都微微的晃了晃。

柳幽幽的目光，不禁微微一凝。

分別看了趙燕楚，趙洛燕一眼。

按照竹樓的晃動幅度，柳幽幽估測趙燕楚的這身玄甲，絕對不下於三個成年人的重量。

難怪之前壓得那匹墨龍駒在高速中制動，如此的困難。

更加直觀的是，抱著趙燕楚的雙腿，在水裡踩水的趙洛燕，負重著趙燕楚，玄甲，大江射月弓，還有她背後的那把厚背重砍刀。

可見這個不顯山不顯水的趙洛燕，實力是何等的強悍。

「今日借弓射龍，多謝柳小姐。」

趙燕楚笑著從莫語手裡，拿過大江射月弓和只剩下四枚長箭的箭壺。

雙手平平托舉。

滿臉誠懇的對柳茳楠說道：「用去了十一支箭簇，等柳小姐到苜江城，趙某一定會加倍奉還。」

柳幽幽看到柳茳楠依然鐵青著臉色，根本不搭理趙燕楚。

只好走過去，接下了弓箭。

——

趙燕楚關閉了他手錶的手電筒功能，整個竹屋，又重新陷入了幽暗。

只有幾十條細細的分叉光線，在屋內的虛空直射。

該做的，說的，趙燕楚可以說都已經完美的實現了他的目的。

然而此時在心裏面一松以後，他的那隻鷹隼死亡的一幕。

頓時重新佔滿了腦海。

讓他頭疼欲裂，心裡跟有著一柄鋒利的小刀子，在來來回回的絞一樣疼。

「鷹公子，鷹公子，從此以後只有公子而沒有鷹了！」

這件事情剛才趙燕楚根本都不敢想，現在只是想想，他活剝了柳江的心都有了。

「茳楠小姐，不知道對柳江雀這個人怎麼看？」

趙燕楚突然笑著問。

聽到趙燕楚的話，柳茳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偏轉了視線。

依然沒有搭理這個混蛋。

而且覺得再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

說句實話，現在要是有油鹽醬醋，柳茳楠蘸著生吃了趙燕楚的心都有了。

「這次行動，計策是柳江雀提出來的，而且赤龍山針對整個紫苜蓿草原的情報網，暗殺，策反，潛伏，也是柳江雀一手主持。」

趙燕楚強忍著心裏面的撕痛，繼續遊說柳茳楠。

「你究竟想說什麼，是想激怒我，讓我去殺了柳江雀？」

柳茳楠憤怒的瞪著趙燕楚質問。

「這個，」

趙燕楚稍微『遲疑』了一下，有些『為難』的說道：「這假如只是你們兩個的私人恩怨，雖然你們都是征南節度府的統屬，然而苜蓿草原又有著極大的自治性。我個人表態，不鼓勵不反對。」

柳茳楠，柳幽幽，柳志凡，三人都是赫然抬頭。

驚疑不定的望著滿臉『無奈苦笑』的趙燕楚。

「這孫子，整個一個神經病！」

包括在一邊縮頭縮腦的趙大海，也都是聽得瞠目結舌。

只有趙洛燕和莫語知道，他們的四公子這是要讓柳江雀，為他的秀兒陪葬。

「四公子果然好算計，這樣一來，我黑馬堡和赤龍山，將不會再有一點餘地。」

柳茳楠滿臉的冷笑。

「這幾十年殺下來，你們現在有餘地么？」

趙燕楚溫和哂笑，給柳茳楠解惑：「要不我牽個線你們黑馬堡和赤龍港坐下來談談，相逢一笑泯恩？」

「謝謝你的好心，不需要！」

柳茳楠氣得銀牙咬碎，恨恨的說道：「那就是四公子你們忌憚柳江雀，想借我的手除掉他。」

趙燕楚聽了微微一愣。

瀟洒流暢的抽出摺扇，『嘩』地打開，扇了扇，笑著說道：「柳姑娘聰明！」

——

這場大水來得迅猛，退得也飛快。

尤其是老妖在選擇建造的時候，這處地點要高於23號海灘的其它區域。

而且大量的洪水在退潮時，將會朝著22號海灘扇形退卻。

在不久以後，屋頂的漏水就停止下來，然後水位以著可見的速度，在快速的下降。

當洪水退到高於吊腳屋竹樓地板大約1.4米水深的時候，在趙燕楚的示意下，趙洛燕『滋』的一聲，抽出大刀插破牆壁。

『咔咔咔』的繞著竹屋，在1.5米高度平推一圈。

然後雙手掀開了半個牆壁和整個屋頂，朝東遠遠丟了出去。

隨著這『半個牆壁和整個屋頂』，隨水東流。

眾人眼前一亮，放眼全是海水。

西邊的大月在雙日陽光的照射下，已經不容易能夠看清。

似乎融入了藍天。

不過眼前這十幾米深的海水，頭頂暫時失去了淡淡的橘紅色塗層的藍天。

分明的告訴所有人，這並不是大夢一場。

「柳江雀！」

趙燕楚突然震怒的失聲驚呼，滿臉鐵青。

眾人均是詫異北望。

就驚訝的看到在西北2里的位置，那處原本是一條木化玉脊岩帶，此時依然被海水淹沒的地方。

柳江雀，貓子，則是剛把那匹墨龍駒扛上了脊岩帶。

海水在那裡，大約有著一米不到的深度，那條墨龍駒的狀態，明顯要好於柳茳楠的這匹紫血馬。

已經能夠很好的站在淺水邁動馬蹄。

——

「四公子，我們先走一步，去為您視察赤龍山，準備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

「少主，這麼遠，聽得清么？」

柳江雀嘴角帶笑的大聲吼完，面對著貓子的懷疑，大笑著說道：「隨便喊喊，不要當真；做人留一線，以後好相見么。」

然後，在他無意間，眼角的餘光里。

就似乎看到。

有人，拉弓。

放箭。

「錚！」

一道錚鳴聲，在柳江雀的耳邊，如同雷霆一般的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