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高蘊的突然到來,讓秦天雷有點尷尬,扎手紮腳地不知該不該行君臣之禮。秦氏卻不以為然,一手抱著小孫女,一手拉起兒子:「自家人,都不必多禮了。蘊兒啊,王睿垣去你那兒告你舅舅的狀了?其實你舅舅啊,他也是為你好,怕你惹了父皇不高興……」
高蘊接過君蝶舞親手遞過來的茶一飲而盡:「母后,舅舅畢竟管著國庫的銀帳收支,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小心謹慎也是應該的。他為朝廷分憂,兒臣怎麼會生氣呢?」秦天雷這才鬆了口氣。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逗了會嬰兒,高蘊向母后告辭,臨走向秦天雷一笑:「舅舅,你部里好像還有不少事兒沒把處理條陳交上來,都快中午了,一起走?」秦天雷趕緊點頭「是是是,皇後娘娘,臣也告退。」
宮中巷道寂靜幽深,偶爾有太監宮女路過也都遠遠地躬身避開。高蘊攬著秦天雷的肩,壓低嗓子:「舅舅,你最近好像越來越招人嫉恨了,光這個月,我收到的彈閡你的密折可就有好幾個了啊。」
「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彈閡皇后的哥哥、太子爺您的親舅舅?」秦天雷話說得凌厲,心裡卻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
「朝里沽名釣譽,想博一個諍臣之名的可也大有人在。」高蘊笑笑:「舅舅,按例呢,密折上的內容,我什麼都不能說,不過看在自家人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那些都是告你貪污受賄、辦事不力、以權謀私仗勢欺人類的,大多數都有證據可徇。」
高蘊每說一個罪名,秦天雷的心便狂跳一陣,額上隱隱有了汗跡,臉上的肥肉也開始發顫。「我……我……他們都是無中生有!血口噴人!他們……他們……對了,他們一定都是高凌指使的,高凌賊心不死,想從我入手掰倒皇後娘娘和太子爺您!」
秦天雷說得咬牙切齒口沫橫飛,高蘊心底既難過又鄙夷,用力一拍他肩膀,秦天雷沒注意,向前一趔趄,高蘊趕緊拽住他衣領拖住,免得他摔個馬趴:「你急什麼呀,我心裡什麼都明白。放心,再怎麼說你也是我親舅舅,還能眼看著你出事不成?」
秦天雷點頭哈腰:「我就知道太子您是厚道人,胳膊肘兒總不會向外拐的……」
「我給你出個主意,」高蘊假裝偏頭想想,「這樣,現在春夏之交,防著夏汛泛濫,疏通河道是當務之急,民間又青黃不接挺嚴重的,你自個兒呢,暫時別把戶部什麼事都一手抓,只要管好稅收這一塊兒就行;把河汛、賑災之類累死累活又一下子看不到成績的事兒全部放手給下面的侍郎們去做,又輕鬆又不得罪人。比如那個付什麼什麼軒的,還有個姓王的侍郎,我看就挺能做事兒的,儘管交給他們。至於那些個已經呈上來的摺子,我自然會壓著不發,估計也沒人敢再提。」
秦天雷心花怒放:這主意出得,太合心意了!稅收可是天下第一美差,肥水怎麼也得流到自家田裡!至於其他的事,手下做得好,自己臉上有光,還能把功勞搶過來;做得不好,責任在他們,可以推個乾淨!又不落個獨斷專行的名聲。到底是親外甥啊,從小沒白疼他!還有,蘊兒有一點可能不知道,他提的這些人,大多數是當初高凌極信任重用的「十爺黨」,常常對自己的命令推三阻四陽奉陰違,如果能藉此機會除掉一批,那可就是一箭雙鵰之計!當即樂呵呵去了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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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涎香的馥郁香氣在鶴嘴爐中裊裊升起,籠罩了整個寢宮,好似仙霧繚繞。秦氏坐在鏡前左右打量著自己剛剛梳成的精緻髮型,太子妃君蝶舞站在她身後觀察了一會,又仔細選了支金絲扭成的嵌寶石點翠步搖插到她鬢邊。「好了,母后可滿意?」
長長的流蘇隨著皇後轉頭的動作輕輕晃動,簡潔中不失高貴,典雅中不乏嫵媚。秦氏淡淡一笑:「本宮非常滿意,不過都這歲數了,會不會太花哨了些?」轉著角度細看鏡中麗影。
貼身宮女收拾桌上首飾:「娘娘,太子妃可真會打扮,經她巧手一拾掇,您顯得更美呢,況且您的高雅氣質,豈是宮裡那些小毛丫頭能比的?」
「是啊,本宮的好媳婦啊,可真是心靈手巧呢。」秦氏心滿意足。
太子妃甜甜一笑:「母后,兒臣知道您喜歡素雅,所以花鈿金釵都用得少,不顯累贅。母后要是喜歡,兒臣以後常常進宮給您梳頭。」
「恩,還是蝶舞貼心,哪像本宮那刁蠻女兒,連個駙馬都管不好,常常鬧了笑話來!」秦氏揮退太監宮女,拉了兒媳的手輕撫,「梳頭打扮是小事,只要你和城兒好好地,母后啊,就別無所求了。」
太子妃點頭稱是。
嬰兒哇哇大哭起來,秦氏搶在兒媳前抱起孩子,又親又拍哄了一陣仍不見好,摸摸沒有尿濕,估計是餓了,趕緊吩咐奶娘喂她,看著可愛的小孫女咂著小嘴甜甜睡去,才拉了太子妃往御花園散步。
御花園綠意盎然。婆媳倆說著體已話,一路分花拂柳欣賞著無邊美景,不遠處的小池中鶴舞翩翩,枝頭鳥鳴啾啁,忽然幾聲呦呦鹿鳴吸引了君蝶舞的注意。假山下,兩個小宮女正握著一把草喂幾隻漂亮的梅花鹿。
君蝶舞眼前一亮,怕嚇著鹿,提著裙擺輕移蓮步地過去:「這鹿真可愛」。兩個宮女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向皇後娘娘、太子妃行禮。秦氏面無表情地讓她們退下。
御花園清靜寧逸,沒有下人在,秦氏看愛媳逗弄小鹿,繼續剛才的話題:「蝶舞呀,不管你愛不愛聽,母后還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母後有話儘管教導,兒臣聽著就是。」君蝶舞放開小鹿,垂手肅立。
「不用這麼拘束,」秦氏拍拍她,「母後知道你和蘊兒琴瑟相和,恩愛得很,他為了不納側妃也是機關算盡,我們陽明朝皇家子嗣單薄,你父皇一直盼著抱皇孫,可你偏偏生了個女兒,令皇上頗感失望。你記著,要想獨佔男人的心,除了要對丈夫的大事有幫助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有兒子傍身!你呀,一切都好,就是有些過於正經,要不要內務府派幾個老嬤嬤去府里教你一些……」湊到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不,不用……兒臣……多謝母后教誨。」太子妃粉面通紅。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母后今天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是,母后。其實您端莊高雅,蕙質蘭心,兒臣一直以您為榜樣呢,父皇後宮佳麗如雲,可他對您二十多年仍然恩寵有加,真真羨煞旁人。」
秦氏苦笑:「蝶舞啊,你是聰明人,母后也不瞞你,你父皇封我為後,這還不是母憑子貴?如果蘊兒不爭氣,掙不到那麼大的軍功,又和安疆王私交甚篤,這太子和皇后的位子,還不是會被那高凌母子奪了去?哪裡還輪得到我們母子?」
「母后說的哪裡話來,您才是左右了如今這天下大勢的人。太子還不是子憑母貴,若沒有您讓皇上言聽計從,恐怕他都沒有機會建功立業。又是您讓十殿下嫁予了安疆王,用一箭雙鵰之計牽制了兩個最大的威脅,高蘊才能順利坐上太子之位,兒臣也才能與他結緣……」
「呵呵,真是個嘴甜的孩子,怪不得蘊兒對你愛逾珍寶。」秦氏淡淡一笑,儘力掩飾愁容。如今皇帝除了初一月半按制到皇後宮里過夜,平日里甚少登門,常常在年輕貌美的妃嬪那裡流連忘返,就連以前日日一起商量的國事,如今也時常以「後宮不得干政」為名嚴拒秦氏插手,令她倍感失落。
小鹿一點不怕生人,邊嚼著嫩草葉兒,邊用剛剛長出兩寸長短的鹿茸蹭著她手臂,痒痒地舒服極了。
君蝶舞扯了根柳枝輕拂鹿背,假裝不經意地問:「母后,聽說宮裡每天都需要新鮮的嫩草,原來是養了鹿啊。」
「還不是因為王淑妃養的這幾隻鹿!要吃草,又怕啃壞了園裡的景緻,才讓每天從外面送來!」說到這兩隻小畜牲,秦氏恨不打一處來,袁崢和高凌以慶祝王氏晉陞為四妃之首的淑妃為名,送給她一群活鹿為禮物,皇上現在為了能喝到新鮮鹿血以再壯雄風,一個月總有大半日子住在淑妃宮裡。秦氏曾經以皇后的身份斥責她不知愛惜皇上龍體,卻反被皇帝護下,整整一個月不入皇后寢宮以示不滿。如此一來,王淑妃便開始不把皇後放在眼裡,借著又懷上了龍種身體不適,經常不來請安,其他妃嬪不像王氏膝下還育有皇子,更是敢妒不敢言,皇帝則睜一眼閉一眼,無視後宮紛爭。
君蝶舞再次摸了摸小鹿油亮的皮毛,丟下柳枝,挽著秦氏步入附近的小亭坐下:「母后不必鬱悶,王淑妃得寵只是一時之事,何況十二弟尚在稚齡,她再母憑子貴,生下再多皇子,也成不了氣候!等她腹中孩子出生,兩個一起送去皇子所,王淑妃想要見孩子,還不是得來求您?皇上除非廢了您的后位,否則也不能干涉皇后之權。如今能獨當一面的十皇弟遠在西北,且不可能再事爭儲……母后您根基深厚,皇上想扶別的妃嬪上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您平安,太子就平安……」
秦氏點頭:「你明白就好。母后何嘗擔心她能掀起什麼波瀾,只是不願意見那些狐狸精人前人後不一般的嘴臉。平日里寂寞罷了,你以後常進宮來陪我。」
「這是兒臣該當的。」君蝶舞笑笑,「只是兒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