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玉失竊(三)
()張誠腦子裡剛閃過這個念頭,院里的燈又都恢復了光明,隨之而來的,竟然是警報器的響聲。
真是天要亡我,張誠閉了閉眼,不知道該爬進去看看白吾泱的情況還是該拋下他一個人逃之夭夭。
聽見警報器的聲響,博物館里值夜班的保安全都起來了,一時間院子裏手電筒的光線亂竄,就連杜叔都起床打開後院通往前院的那扇門往裡面奔去。
「完了,咱們不會被送到衙門?」小世縮在他懷裡可憐兮兮的開口。
張誠聽了他的話,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
說不定他這回真的要進衙門了。
就在這時候,白吾泱竟然從他們面前的洞里爬了出來!
張誠顫抖:「你,你不是被抓了嗎?」
「走!」白吾泱一手牽住一個,帶著他們從來時的地兒溜回去,張誠不知道是不是嚇得能力超常,這次竟然也蹭蹭地就爬上了牆頭。
不過下來的時候還是很慘地用屁股落的地。
幸虧這博物館平時也沒遇見過什麼情況,這些保安一時亂了章法,根本沒想過要來後院跟外面看看,不然三個人逃脫的大概也沒有這麼順利。
被他們倆拽著狂奔了好一陣,張誠感覺自己的肺都快炸了,白吾泱才停了下來。
張誠腿軟地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就做在了地上,把屁股顛得又好好疼了一陣。
「靠,我,我屁股一定,一定摔青了,跟你在一塊兒,真是,倒,倒了八輩子霉!」張誠喘著大粗氣還不忘控訴,表情幽怨地揉著屁股朝白吾泱瞪去。
白吾泱沒有爭辯,愣愣地盯著地面,眼神里好像包含著什麼複雜的東西,張誠看著他的樣子,不禁也有些不知所措。
「喂,你,你怎麼了?怎麼,怎麼會觸到警報器?」雖然還是詢問的口氣,但張誠的語速明顯比剛剛柔和了許多。
白吾泱緩慢地搖搖頭:「不是我……」
「不是你?你是說,今晚去偷東西的還有別人?」張誠大吃了一驚,這小博物館從建館到現在都沒有招過賊,今天竟然一下來了兩撥,這也太巧了點兒?
白吾泱又搖了搖頭,不知道是表示沒有別人還是什麼,接著就恢復了沉默。
「那,那你沒偷東西?」張誠猶豫了下,還是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
如果他沒拿,自己以後還能心安理得地當成今天的事兒沒發生過,要是真的把鬼玉偷了出來,估計他以後看見老爸都忍不住心虛。
白吾泱聽了他的話,身體明顯地比剛剛僵硬了不少,臉上一片茫然地輕聲呢喃:「鬼玉沒了,我進去之前,被他們拿走了。」
這話不知道是想說給張誠聽還是僅僅是自言自語,但從話里透露出來的無力感卻讓張誠的心裡都忍不住揪緊了一下。
「他們?你知道他們是誰?」張誠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嚴凌世小朋友在旁邊插嘴:「是鬼!我看見鬼進去了!」
張誠扭過頭去,他的黑色錢包還在小世的懷裡抱著,張誠汗顏地抽回來,幸虧混亂中小世沒有扔在博物館:「以後不能再偷偷拿東西了,知不知道?」
「嗯嗯!」小世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乖巧地點點頭。
張誠卻不由得生出一種「這種賣萌的行為很不可信」的念頭。
知道自己這麼懷疑一個小孩子實在有些不應該,張誠乾脆又把視線轉移到白吾泱身上。他臉上剛剛的那種茫然已經消失無蹤,好像之前露出那種無助表情的人根本就另有其人。
張誠有些猶疑地開口問:「不是被小世給說中了?真的是鬼?」就他這兩天的經歷而言,這個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白吾泱沒有回答,卻突然對著他伸出了一隻手。
「啊?你要什麼?」他身上好像沒帶什麼這傢伙需要的東西?
白吾泱矮下身子,拉住他的手,張誠還在愣怔之中,就已經被他一個使勁拉了起來:「回去。」
張誠還沒從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當中反應過來,白吾泱已經放開了手,朝著前方繼續走去。
白吾泱手心的冰冷好像還在他的指尖蔓延,張誠看著他步履安穩的背影,心臟竟然不受控制地砰砰使勁跳了兩下。
但隨即又有些鄙視自己的行為。
又不是什麼懷春少女,不過是被人拉了一把,有什麼好跳的!
話說回來,這傢伙的突發動作也有點太多了?
平常連句話都懶得說,他怎麼能料到對方竟然會大發善心拉他起來?
張誠牽著小世的手在他身後慢吞吞的跟著,順便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
已經十一點多了,街上基本沒有了行人,只偶爾有輛汽車呼嘯而過。
三個人一直溜著牆根走,快到旅館的時候才看見一輛警車鳴著笛從他們身邊過去。
看見警察都出動了,張誠心裡免不了又有些打鼓,把身上的錢包掏出來好好地檢查了一遍,確定每張卡都齊全,心才稍微往回落了落。
「喂,你剛剛確定沒被攝像頭照到?」張誠對著一直走在他們倆前面的白吾泱低聲問。
「嗯。」白吾泱雙手抄著兜,淡淡地應了一聲。
跟這樣一個悶葫蘆在一塊呆久了大概都會悶出病來。
張誠想到這兒,低頭看看跟在身邊的嚴凌世,眼裡寫滿了同情。
剛回到旅館,皮小蛋就喵喵叫著朝張誠奔過來,但才竄了幾步就又哇啦哇啦地往後退去。
張誠頓時一陣心疼,剛受了驚嚇就把它一隻貓扔在這兒,他這主人做得太不地道了。
離開嚴凌世身邊,走過去把皮小蛋抱在懷裡,張誠又有些犯難。
本來他今天晚上是不想要回去了的,但讓皮小蛋跟他在這兒睡顯然是太殘忍了些。
何況小世還跟他在一張床上,要是讓皮小蛋湊合一晚,估計能把它貓膽都嚇破了。
「小蛋啊,小世只是個小寶寶,你不用害怕。」雖然明知道皮小蛋根本聽不懂他的解釋,但張誠還是哭喪著臉低聲對它嘟囔開了。
這大半夜的,再讓他回去,會要了他的老命的!
果然,皮小蛋聞若未聞,依舊畏縮在他的懷裡喵喵地叫喚。
嚴凌世小朋友在一旁撅著嘴:「討厭,它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它呢,臭貓!」
自己的愛寵被鄙視,張誠頓時一陣橫眉豎目:「什麼叫臭貓?我們家小蛋很乾凈的好不好?」
「哼!」嚴凌世乾脆昂著小臉突突地跑到了離他們遠遠的地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直都乖得不行的小世竟然發了脾氣,張誠不免感到有些好笑:「當然啦,還是沒小世可愛多了!」
「哼!」
「也沒小世聰明……」
「哼!」
「好,臭貓就臭貓,小少爺,能不能不生氣了?」張誠抱著皮小蛋,不敢靠近他,只能不停地說好話哄孩子。
而嚴凌世小朋友這次卻連哼都懶得哼了。
「不是你,真的生氣啦?」小孩子的思維真是有點難以理解。
張誠嘆了口氣,把皮小蛋放到地上,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小世……」
嚴凌世把他的手從肩上甩掉,照樣不發一語。
「喂,這麼小氣啊?」張誠把他整個人抱起來,才發現小世的整個眼眶竟然都紅了。
「哎哎,你哭什麼啊……」那晚已經領略過小世的哭功,張誠見他又有掉眼淚的趨勢,頓時慌了手腳,「叔叔錯了還不行?」
誰知道小世竟然整個人都撲過來,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叔叔,小世會很聽話,比那隻貓還聽話,你不要把小世扔掉好不好?」
嚴凌世的聲音都哽咽了,剛從墓里出來時的嘶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消失無蹤。耳邊一響起這種奶聲奶氣的哭腔,張誠真覺得整個心都被他哭酥了:「你胡說什麼啊?叔叔怎麼會把你扔了?」
「可是爹爹都不要我了。」小世說到爹爹,乾脆抑制不住地嗚嗚哭了起來。
張誠頓時有些啞然,但還是耐心地安慰:「你爹爹沒有不要你。」
「可是他不見了,還把小世扔在那麼黑的地方。」
「那是因為……」
「小泱叔叔說我爹爹死了,是真的嗎?」小世抬起頭,很認真地看進他的眼裡。
張誠看著那張天真無邪的臉以及不含一絲雜質的清澈眼眸,突然有些語塞。
假話說不出,但也不忍心對著他說真話。
不由分說地把他的腦袋又按向自己的肩膀,張誠輕聲安慰:「別胡思亂想了,叔叔會一直陪著你的,快點睡著。」
小孩子沒有太多的心思,得不到答案就真的在他肩膀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已經呼吸均勻地沉睡了過去。
皮小蛋已經縮到了房間的角落,可憐兮兮地對他喵嗚喵嗚地叫。
「把小世放我這兒。」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白吾泱突然開口,順便也在自己床上閃出了些空。
「嗯。」張誠愣了下,雖然有些意外他竟然會主動提出跟小世一起睡,但還是聽話地把小世放了過去。
累了半夜,他實在是懶得再去浴室沖澡,抱著皮小蛋就躺到了床上。
一到他懷裡,皮小蛋的恐懼好像也小了些,叫聲竟然也漸漸地消失了,伸出澀澀的小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著他的臉。
「乖,不用害怕。」張誠摸摸他的腦袋,往旁邊床上看了看。
白吾泱大概是不習慣跟別人同床共枕,整個人看上去都比剛剛僵硬不少。
但,旁邊睡了個小孩子的他,卻是比之前多了好些人氣兒,渾身的冰冷氣息好像也一下柔和了不少。
或許以後他有了自己的小孩,個性也能變得比現在好一些。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張誠微微笑了笑,也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