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室初遇(一)
()白天鬱鬱蔥蔥的樹影到了晚上難免顯得有些猙獰,尤其是在荒無人煙的後山。雖然張誠的膽子一向都不算小,但一個人大半夜的在這兒晃悠,心裡也難免有些毛乎乎的。
何況他們這兒據說在早前就是個墳場,要不是皮小蛋跑的沒了影,他絕對不會在這月黑風高的時候往後山來。
X山其實還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旅遊景點,只不過後山還沒有開發,遊客來了也是買票在另一邊爬,這邊也只有些閑的蛋疼的本地學生才會來逛逛野個炊什麼的。
但大半夜的,顯然也不會有學生那麼有閑心。
皮小蛋是張誠撿的一隻貓,不知道是不是以往流浪的時候被仗勢欺人的寵物們給教壞了,現在在張誠面前完全是一副無法無天的樣子,在路上遇見體型比他壯碩許多的狗都敢上去撓一爪子,但一離開主人馬上就慫得跟什麼似的。雖然張誠無比鄙視它,但那種被依賴的感覺又讓他沒出息地喜歡它喜歡得不行。
皮小蛋同學作為一隻正值少年的活力無限小貓咪,特別閑不住,常常趁張誠不注意就溜出去玩個大半夜。
今天是張誠十一假期帶它回家來的第一天,到了往常該回來的時候都還沒影兒,在家門附近喊了許久都沒找到,張誠怕它被後山的蛇啊黃鼠狼啊之類的東西嚇到,才拎著手電筒戰戰兢兢地來了後山。
手電筒白熾的光線穿過那些茂密的草窠樹叢,來回晃動的影子把周圍襯得好像又多了些陰森森的寒意。
「皮小蛋,皮小蛋!快出來,回去了!」張誠從家裡一路喊到了這兒,還是連皮小蛋的毛都沒見過。
在尋常的路上找不到,張誠又舉著手電筒往亂草叢生的樹林子里走了一段,但走了沒多遠,就突然覺得腳下一空。
「啊——」張誠驚呼一聲,整個人已經砰地一聲落了地,手電筒也滾到了一邊。
靠,這裡什麼時候冒出來個洞?小時候在這兒玩也沒見過啊!張誠揉著摔得生疼的屁股,挪過去把手電筒拿回來。裡頭的燈泡摔的都有些偏了,但好在手電筒同學還在頑強地發著光。張誠往頭頂上照了照,看見自己離地面大概得有三米多,他的手機還在家裡充著電,要是爬不出去,估計也只能等著明天爸媽發現來救人了。
皮小蛋,老子真是欠了你的!
張誠嘆口氣,扶著地面站了起來,又照照四周,才發現牆壁上的土竟然還是新鮮的,而有一面上好像還有人特意挖了幾個坑,若是想爬,也不是沒有爬出去的可能。
最主要的是——他的右手邊竟然是條黑乎乎的通道!
有人盜墓!張誠腦子裡首先就閃過這個念頭。
之前也說過了,他們這兒以前就是個大墳場,那有錢人的墓其實也不在少數。盜墓這回事兒張誠小時候是聽老人們說過的,講得神乎其神,差點讓張誠立志成為一名盜墓大師。
只不過,那也都是老早以前的事情,據說在民國初的時候,這邊的墓地基本就已經被盜乾淨了,畢竟不是什麼王公貴族的大規模墓地,經不起經年累月的挖。有幾個大點兒的墓也被收拾好成了景點裡的噱頭,剩下的點兒東西也都被送去了他們這兒的博物館。都能讓人隨便進去看了,那還有什麼盜的價值?
但看現在這架勢,難道說他們這裡盜墓的行當還沒有絕跡,只是改成了地下工作?
張誠咽了咽口水,把手電筒往那條通道里照了照。燈泡歪了些,照得不是太清楚,但張誠還是看見前面不遠的地方,墓道就轉了彎。
爬出去還是進去看看?張誠小時候聽的那些故事裡,不止墓室里神乎的很,有很多盜墓賊也都是心狠手辣的,要是就這樣貿然進去,他心裡也有些怯乎乎的。
何況,被他那當博物館館長的爹知道,估計他也沒必要再活著出去了。
不然……出去之後直接舉報?張誠把手電筒別在腰裡,手巴住土牆上的坑,腳踩上去,但爬了還沒兩步,就挫敗地回到了地面。
這牆挖的未免也太陡峭了點兒?
看來靠自己出去真的有點困難,張誠往墓道的方向看了看,又有些蠢蠢欲動。
在這兒乾巴巴的等著,還不如進去看看。要是那盜墓賊真跟老人們講的似的那麼心狠手辣,他在這兒不是等死么?
當好奇值大過恐懼值的時候,人就容易干出一些平常想都沒想過的事情。張誠咬了咬牙,把手電筒的燈光調暗了許多,小心翼翼地進了墓道。
開頭的一段很窄,只容得下一個人走,兩邊的牆壁也只是粗糙的石頭,張誠拿手電筒往上面照了照,並沒有像那些已經開放參觀的墓道牆壁上的雕刻。
等走了十幾二十米,轉過那個彎之後,牆壁上才逐漸華麗起來,但雕刻的風格和開放的那些好像也有些不同,好像更……活潑了些?
腦子裡一閃過那個念頭,張誠首先就汗顏了一下,一個埋死人的地方,用活潑這種詞來形容,真有些不太尊重。
張誠又靠近了些牆壁,對著牆壁上的畫仔細的看了看,這才發現上面其實不是雕刻,只是不知道用什麼顏料畫的,完全沒有掉色的跡象。
畫的內容……若不用活潑來形容,他還真不出別的詞來。一個墓地的畫上,竟然是一個小孩子在大樹下盪鞦韆……
這感覺真比看見那些鬼神像還邪乎。
張誠搓搓瞬間發冷的手臂,把前後照了照,發現牆壁上凈是些小孩子的畫面,從襁褓中一直到能在地上撒歡兒奔跑。
難道是個小孩子的墓地?以往夭折的孩子不都不太興大辦喪事的么?張誠對這個沒什麼研究,只能一頭霧水地一直往裡走。
墓道不算太長,但他走到現在已經拐了三個彎,旁邊也漸漸寬敞起來,三四個人並排著走也不是問題了。
但這樣的空曠讓安全感好像更小了些,張誠大氣都不敢出,仔細地想聽聽看有沒有其他人的聲音,但卻一點兒收穫都沒有。
這墓地是有多大啊?
張誠又好好做了會兒心理建設,才決定繼續往前走。
但再轉個彎過去,就沒了路,地方又比剛剛寬了些,但看上去也不像墓室!最主要的是,沒有棺材啊我去!
好,這下不僅沒見到傳說中的盜墓賊,連個鬼都沒有。除了正對著他的一張桌子,就是四周一些像是陪葬品的擺設,剩下的什麼都看不見。
這是古代的爺爺奶奶們建個地下室哄人玩的么?張誠抽抽嘴角,終於把手電筒擰到了最亮,往四周照了照。
這一照,讓他又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這間——暫且就把它當成墓室——墓室不像之前的墓道里空空蕩蕩,其實在牆壁的盡頭擺了張桌子,上面滿滿當當地擺著些盤子,盤子里的東西張誠也沒看清是什麼,但鐵定不是吃的。桌子下面還擺著兩個半人高的瓷瓶,而剛剛被他看成陪葬品的那些擺設,竟然是一群相互追逐著的小孩雕塑。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剛剛被他認為是盡頭的牆壁邊上,竟然留了一個可以供一人進出的門,而他拿手電筒照過去的時候,好像是看見了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誰……誰在那裡?」本來已經有些放鬆下來的心情這樣一來更加緊張,張誠連說話都忍不住結巴起來。
裡面沒人答話,張誠更是緊張,伸長了手臂用力往那兒湊,但卻一步都不敢往前邁。
好像還真的有個人影,但對方一動不動,張誠繼續磕磕巴巴的開口:「是,是誰?我沒有惡意的……」
對方還是沒有聲音,張誠忍不住又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越來越近,才看清楚,那個黑影跟外面這些小孩一樣,只是一個人形雕塑。
真是自己嚇自己,張誠鬆了口氣,提起膽子進了小門。
門裡面的人形雕塑不只這一個,但一反那些開放墓室中的守衛形象,竟然是一些掌燈的侍女,臉上的表情也都很恬淡平和,讓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中的張誠多多少少好了一些。
張誠往裡走了一段,舉著手電筒挨個照過侍女的臉,倏地又站在原地——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多了尊雕像!
這些掌燈侍女的間隔都相同,一路走來都差不多是每兩步一尊,而前面這兩尊中間,多了一尊……
這比剛剛在門外看見第一尊的時候還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張誠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手都有些哆嗦,慢慢地把手電筒的光移過去,一張慘白的臉映入眼帘,對方正淡然地跟他對視。
甚至,還張口說了話:「你進來幹什麼?出去!」
「啊啊啊——」張誠大叫出聲,拿著手裡的手電筒就往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身上猛砸。
那人反手接住手電筒,張誠更是恐懼,手腳並用地朝著他捶,那人煩躁地悶哼了聲,一把推開他。張誠只覺得腰撞到了一小塊突起的石頭上,腳下的地竟然劇烈地震動起來。
我去,這墓地里竟然還真有機關?
張誠也顧不得再撲上去打人了,爬起來就骨碌碌地想往外跑,但一緊張竟然走錯了方向。
「喂,你別亂碰!」那人急喊一聲,也拎著他的手電筒在他身後跟了過來。張誠狂奔了一陣,後面的震動終於消失,路竟然又恢復了之前平穩的樣子。
這機關就是嚇人的?張誠囧囧有神地想了下,眼看那人又追了上來,只能加緊步伐又跑開了。
沒走多遠,就覺得腳下一軟,一小塊磚竟然動了。
糟糕!老子看來今天真要命喪於此了!張誠眼睜睜地看著上面一塊釘板砸下來,但須臾間,就覺得身子被一股力量帶得猛然一番,竟然從那塊釘板下面躲過了。
「喂,你……」竟然是那個人救了他……張誠還來不及細想,兩個還抱在一起的人就骨碌碌的翻滾起來。張誠只覺得身體在台階上咯的生疼,剛平穩下來,不知道又是碰到了什麼東西,地板竟然整個打開,兩個人一起重重地摔了下去。
張誠最後就感覺腦袋砰地撞了一下,悶哼一聲,再也沒有了意識。而同他一起掉下來的那人好像也暈了過去。
所以兩人都沒有看到,張誠手心閃過了微微的一道光,又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