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后營集

第一章后營集

南斷山脈如巨龍般橫卧於東洲大地,東接無盡海洋,西連無邊荒漠,以北氣候溫和,土地肥沃,是最為肥美之地,自夏帝立九州,便為人族繁延棲息之所,以南則是無盡叢林,山脈山高林密,精怪叢生,除了一些夏人口中的蠻子苟且生活於此,少有人類觸及。

傳說山脈深處有妖族大能仿人族建巨城,立教化,收蠻子為奴,讓無知世人更是忌憚不已。就連大夏幾十年前耗費無數資糧,十萬黑甲精兵入南斷,歸來者十不存一,才得以征服之地南象郡,受這傳說影響,也是人口稀少,除了直道邊廖廖幾座城池,其他都是些荒涼所在。

可偏偏南象郡乃是怒江入海之地,上好的沖積平原豐茂無比,又有水利之便,本地蠻人那都是春季灑種秋豐收,躺著就能混個肚飽,耕耘?不存在的。正經的夏人不願來,倒是那些作姦犯科、好吃懶做之輩;仇殺落魄、逃犯流民盡皆匯聚於此,而官府為添丁增口,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后營集背靠鯉門山、井沖峽,更是各色人等匯聚之所,按說當是混亂不堪,可偏偏此地卻是安穩無比,乃是方圓百里難得的興旺所在。

此地本是當年黑甲軍攻伐南斷之後營駐地,只是現在已不在大夏輿圖之上,近幾年又修了大公集,以「不問來由,公平買賣,保證安全」為口號,遂成了方圓幾百里之內藥材,靈物交易中心。

后營集只是座方圓里許的小城,最為熱鬧之處自然是以長安街為中心的大公集了,各種採藥人、清山客、富商臣賈皆彙集於此,街邊的坊市鋪面則成了名副其實的吸金之所,后營集人靠著這勾當已是衣食無憂,更何況他們本就是軍中後裔,軍中袍澤最為團結,又善沙場博殺之術,這些年來更是以手中刀把子壓服各地不平,不然這大公集如何辦的起來?

三丈來寬的街道兩邊建築多為巨石大木所造,粗曠大方別有一番趣味,集市盡頭處就是穿城而過的清水河,越過河上石橋則是整個后營集最為宏偉的建築--祠堂,夏人最重祭祀、傳承,各處地方最為看重的就是兩堂「學堂和祠堂」!

此地雖已不復夏境,自視為黑甲後人的后營集人可從不把自己當成蠻子,照樣行夏禮,遵夏制,而這幾年生髮起來后,立馬翻修了祠堂,佔地足有好幾畝,前後足有三進,唯一奇怪的是那前院里卻豎起了根十丈來長的旗杆,上面掛著面黑不溜秋的破旗,此刻正要死不活的垂靠在桿上,哪怕偶爾起風,黑旗依然是紋絲不動。

祠堂大門前,靠著清水河邊卻是用上好青石鋪成了廣場,而這地也成了集里老人閑聊、頑童們嬉戲玩鬧場所。

南斷山的妖、

北草原的狗、

水裡的龍王聽風溜,

邊軍子、挎刀走,

斬妖頭、死不休,

……

時近黃昏,廣場上頑童們正吼著集里老人們教的哩曲,打鬧成一片,靠河一側石堤上長著一株好大榕樹,樹榦好幾個壯漢都抱不過來,可惜卻被雷劈過,大半個樹身烏漆嘛黑,都已經枯死了,可就那僅有的幾個枝丫,伸出來的綠蔭卻已遮蓋住了整個廣場和大半寬清水河。

樹下胡亂擺放著幾塊修堤剩下的青石,此時,正有幾名老頭躺靠在石頭上假寐,還有些則卧在青石上,邊聽著那些頑童所唱俚歌,邊伸手在青石上輕拍應和,邊上的小碼頭上還有個十四,五歲的俏麗小娘正在清洗著衣衫。

「楊念、念哥兒,魚獲可夠?今兒可有長進了,三柱香都過了,還沒下來摸魚。」其中一位缺了支胳膊的老者正沖著榕樹上大吼,其餘幾個老不休也都紛紛鬨笑不已。

而此時榕樹上正有位少年郎不丁不斜的赤腳踩在一根兒臂粗的樹枝上,腰間系著個青竹魚簍,背著一方舊木刀匣,少年此時很是狼狽,渾身麻布短衫早已全部汗濕,附在塊塊瘦削卻結實的肌肉上輪廓分明,長發胡亂挽了髻,汗水正順著發須滴落在衣衫上,原本眉目清秀的臉龐因為咬牙切齒顯得有些猙獰。

微風拂來,腳下枝丫隨風抖動,少年身體保持樁式不亂,手中持的青竹魚桿卻因氣息調整而抖動了起來,原本緊繃著的魚線頓時鬆了開來,顯然快要上鉤的麻駝魚又溜了。

楊念嘆了口氣,身子不動,手腕輕抬將魚桿提了起來,魚線在內氣的灌注下,徑直往他腳旁的一個小竹筒飄去。這竹筒中裝的是阿爹宰殺精怪時特意留下的靈血,是這清水河中麻駝魚最喜之物。

將魚線重新放入水中,才揚聲喊道;「六爺,那香酥小魚味道如何?鍋貼可還能入口?這一邊練功、一邊釣魚的法子可是你老人家想出來的,還美其名曰:練功、美食兩不誤。這會兒說這話良心不會痛嗎?」

樹下那幾位老爺子面帶笑意,嘴裡咕噥著:「良心?那是啥玩意?能吃么?」正待還要調笑楊念幾句,突然一陣山風刮來,六爺神色一正:「念娃子,小心啰!起風了,穩住了。」楊念此時卻顧不上這些了,腳下樹枝被風刮的上下起伏不定,他全部心神都已投入到控制身形,儘力與樹枝起伏保持一致。

恰在此時,那垂入水中的魚線卻繃緊了起來,楊念暗叫:完了!他本就是勉力支撐,這會兒魚線上內息牽引之下,魚兒在水下狠狠一扯,就好似最後一根稻草般,他胸口一悶,整個人「卟通」一聲扎進了腳下的青水河裡。

楊念只感到渾身一涼,冰冷的河水就將他緊緊包裹住,索幸這遭遇他早已習慣了,倒是不甚慌亂。只是這會內息走岔,渾身不能動彈,身體緩緩向下沉去。。。。。。

刺目的陽光灑在清水河上,泛起點點金光,楊念還是第一次從水下的角度往上看,眼前的一切在水波折射下,顯出片片光怪陸離,沉重的水壓緊緊貼住他每寸肌膚,耳中所有的聲音彷彿全都消失了,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越來越慢,呯…呯……

眼前好似出現了幻相,點點金色繪出了一幢幢高樓大廈、無數的車輛川流不息的奔跑在四通八達的道路上,孤兒院里沉默的小男孩,三十來歲的男人正每天重複同樣的工作、同樣的生活……

楊念冷眼看著自己的前世吊絲生活,心裡沒有任何憤慨波瀾。是的!前世他活了三十來年,無車無房無妻無子,一段操蛋的生活。重生這方世界十多年,本以為自己已經將這些遺忘在記憶深處,可這會兒,他突然發現竟然還有些懷念,並且好像從不曾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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