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猜
看著正在水井旁用力搓洗衣服的柳妙兒,陽光照在少女細嫩的臉頰上,肌膚好似透明了一般,腮旁的兩顆酒窩更是晶瑩剔透,俏臉上細碎的茸毛都清晰可見,楊念這一下彷彿都看痴了,眼都捨不得眨下,此刻在他心裡,最好時間永遠就這麼停止在這裡,一千年、一萬年……
楊念人不知何時已走到了柳妙兒身前,看著那瑩白肌膚上冒出細密汗珠的俏臉,他的手鬼使神差的摸了上去,感到手底下的細膩嫩滑,心裡莫名一盪,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什麼……
平日里這等親呢的動作楊念也沒少做,可這次不一樣,柳妙兒只感覺到心尖兒彷彿一顫,阿哥的手一蹭了上來,她的身子就是全部發軟,臉上像是被火燒了一般,一下子癱軟坐在了地上。
「嗵」的一聲,木盆被打翻在地,水濺到了兩個意亂情迷的人身上,陡然一涼。
「阿哥……」看著柳妙兒那嗔怪的神情,楊念那兩世為人,疊在一起厚如城牆的老臉都不由的一紅:「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剛剛發傻盯著太陽,這會兒幹嘛?發情么,不對勁,絕對哪兒不對!」
楊念直接從井裡打了水上來,把頭全浸入冰冷的水中,足足半響,方才抬起頭,看著柳妙兒擔心的眼神,笑了笑,還是決定瞞住她,打了個哈哈:「沒事了,你今日太引人呢!呵呵,意外、意外!」
「大力、大力,走,咱倆去尋幾株梅子樹回來,青梅居、青梅居,沒青梅怎麼行?」
看著楊念那狼狽而逃的背影,柳妙兒突然覺得心中好生歡喜,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佳人瑩立,陽光正好!
……
楊念衝出了大門,回頭一看,大力還是一臉傻笑的跟在身後,雖知他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咳」乾咳了幾聲。
南疆炎熱多雨,最是適合梅子生長,而柳妙兒最是喜歡不過,梅子樹后營集也長了不少,河西邊更是成了好幾片林子,也已此味道為最佳。
一邊悠閑的曬著太陽,一邊帶著大力散漫地走著,楊念也不知道多久沒這般閑逛過,記憶里好像好久好久……
走過石橋,前面就是長安街,還是各色行人,來去匆匆、熱鬧非凡。到那邊梅林,有不短的路程,楊念帶著大力準備走近道,穿巷子過去。剛走過一個巷子,楊念便覺得不對,身後那從不曾丟過的高大身影竟然不見了。
「咦」楊念大感奇怪,返身去尋,一直走到轉角處,便見著大力正痴痴獃呆地看著什麼東西,嘴裡還在咕噥著什麼。
楊念也好奇的跟著望了過去,前面的巷子牆上不知誰掛了面彩旗,正隨風輕輕飄蕩著,看到這個,楊念便明白了怎麼回事,果然,大力嘴裡正一字一字嘣著:「彩-旗——玩,
彩-旗——玩」,
嘆了口氣,楊念一把把大力抱在懷裡,大力比他高一個頭,這會看上去極其違和。
「玩、玩……」
大力嘴裡還不停的說著話,楊念看著那張純真的臉龐,清徹的眼神,心裡有些發堵,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死死抱住他,眼角卻有些發酸,他知道大力想要什麼,可他給不了,那個女人已經不要他了,他能怎麼和一個只有五歲智商的人解釋清楚人心。
楊念並不是楊三刀親生兒子,在他五歲那年,是的,就是他穿越過來時,這具身體不知被誰直接丟棄在冰天雪地里,楊三刀在青州城外的雪地里把他撿了回來,帶來了這裡,後來就一直生活在後營集。
他剛來后營集時,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歷史、高高在上的仙人、可怖的山精野怪,他沒有那書中主角一切都坦然處之的冷靜,這所有的一切都只讓他感到沒有任何安全感!
他就像一隻剛睜眼的雛鳥,明明殼都已經破了,卻自己把頭縮在蛋殼裡,祈禱別人不會發現他,那是他最昏暗的日子,而正是這時候,那時的大力還是個正常的孩子,頂著一張胖臉,和現在一般無二的傻笑,成了他敞開心扉的第一縷陽光,他成了他的第一個朋友,會和他分享他最喜歡的玩具—一面彩旗,他會驕傲的說那也是他娘親的名字,是這世上最美的娘親。
他也會和他說鋼鐵做的車能自己跑、會和他說長翅膀的鐵鳥能一瞬千里,會和他說,他不是夏人,他是唐人,會和他說自己將來一定會造一條長安街,告訴這個世界我來過!
那時的后營集中還沒城牆,就是一片圍著清水河建起來的爛營地,那會的人就靠著河邊地里種點木薯,山上獵點肉食,就這麼稀爛的活著,經常有那吃不飽、生病了、養不大的小孩就被直接丟了,沒人覺得不對。
大力從小就沒有爹,據說狩獵時不幸死在了山上,所以他家生活更是不堪,沒人知道那天楊念找不到自己唯一的朋友時,那個叫綵衣的女人一臉淡漠的說了句:「病了!丟了!」他心裡是什麼感覺。他從來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自己身邊,他還沒適應這個殘酷的世界,前世幾十年的和平安穩讓他覺得生命從來就是第一位。
那天下著大雨,他像個瘋子一樣沖向了鯉門山的亂葬崗,在那堆骨頭、臭肉、爛泥中扒拉了一個多時辰,才把已快要僵硬的大力拖出來。
六歲大的楊念拖著比他重了一半的大力,一路泥、一路血,一直走到河邊遇到了來找他的大人們,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把人拖出山來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暈倒在楊三刀懷裡時,就說了一句話:「這是命,得救!」
人救回來了,也沒救回來,后營集從此就多了個力大無比,寸步不離楊念的傻子,少了個一臉憨笑說自己娘親是最美的娘親的小胖子。
楊念沉浸在回憶里,沒發現自己什麼時候淚流滿面,淚水把大力的後背都糊濕了,大力推開他,用手笨拙地擦拭著:「哭、不好!」
楊念看著他一臉認真的胖臉,心裡想:「其實這樣也挺好,大力要真正常了,那得多難過,就這樣忘記,天天傻笑,蠻好!」
「好了,走吧,我們要去挖梅子樹了,不然小妙兒可要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