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口難言
郁磊將手提袋放在桌子上,翹著二郎腿,對著帶他進門的女刑警拋去一個勾魂的眼神,女刑警頓時臉紅心跳,慌張奪門而出的時候還撞上了剛巧進門的肖澤,他身後是滿臉嚴肅的張超。
肖澤有些憔悴,身上還穿著昨晚的西裝,都有了褶皺,這是一向喜愛整潔的他無法忍受的。但他還是掛著溫文有禮的微笑,絲毫不見狼狽的神色。
如果了解郁磊的人,就可以從他此刻邪魅笑意之下看出一絲怒意。
肖澤看了看他抿緊的薄唇,將手提袋拉過來,是他最喜歡的一套休閑裝,嘴角的笑意加深,「這是他們分內的工作,我只是回答了一些問題。」
郁磊聞言反而擰起了眉,他還真是輕描淡寫。
這是警察第一次掌握這起大案的嫌疑人線索,能輕易放過?這麼想著,郁磊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張超,而張超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戰。
肖澤看見郁磊挑起了左邊眉毛,笑著搖搖頭。
郁磊見狀心情卻好了起來,兩人目光相觸,默契十足。
「我真希望你的衣服是被我弄皺的。」
什麼?這挑逗的語氣……
張超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緊接著他看見叫郁磊的妖艷男人摸上了肖澤的手,肖澤非但沒有躲開,還輕輕回握。兩人的眼神接觸的一剎那火花四射,彷彿下一秒這個探訪室的桌子就要變成一張2米寬的大床!
但是,等等,他們兩個都是男的啊!
張超突然臉色爆紅,原來……原來他們是……他頓時覺得站立不安,他從沒見過這種場面,而且還是兩個這麼好看的男人!
而下一刻,不知所措的他機械地轉身出去了。
郁磊好笑地看著張超嚴嚴實實地關好了門,「這就嚇跑了」,說著還捏了捏肖澤的手心。
肖澤卻抽出手,站起身,脫下西裝,一顆一顆解開了襯衣的扣子。
郁磊的眸光漸漸變深,笑意掠去,本應旖旎的景色,卻讓他火冒三丈。
肖澤前胸上三道猙獰的鞭痕分外刺目,但當他轉過身,更是讓郁磊吃驚不已。鞭傷,刀傷,燙傷,刺傷……還有一些糾結在一起,已經分辨不出來是什麼傷口,這一片傷痕從肩胛骨一直延伸到尾骨。
「這些簡凝知道嗎?」郁磊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知道。」郁磊說完套上T恤和毛開衫,重新坐下來,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我是一個家裡破產的富二代,遇到老闆之前我在給一個西餐廳洗盤子……」
「然後她賞識你的經營能力,讓你管理翡翠」,郁磊不耐煩地打斷肖澤的話,「說點我不知道的。」
肖澤的微笑轉為苦笑,丟下一記重磅炸彈,「對我做這些的是我的父親,或者說法律關係上的父親。」
「咯吱」一聲悶響,郁磊生生把面前的鐵桌捏變了形,語氣森然,「繼續。」
「他是個成功的企業家,但是一次投資失敗讓他差點傾家蕩產,是我外公幫助了他,但是也沒少說難聽話,自此他就染上了毒癮,對我母親進行殘忍的虐待,那時我十二歲。」
肖澤的語氣平靜無波,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後來外公去世了,他又發現我不是他親生的孩子,而是媽媽跟初戀男友婚後所生的雜種」,肖澤搖頭冷笑,「他是這麼叫我的,之後就顯而易見了,他不再折磨母親,而是當著母親的面折磨我。」
「他威脅我和母親,誰要說出去就讓對方死的很慘,我那時年紀還小,而母親一直是個溫柔軟弱的女人。他從來不打我們的頭和臉,還送我去接受最好的教育,給母親買最華麗的衣飾,我們就這樣過了六年人前光鮮奢侈,人後變態暴力的生活。」
郁磊感覺心臟像被緊緊攥住一樣,一口氣呼不出去也提不上來,難道這就是「心痛」的感覺?難道這就是為什麼他總是笑容不變的原因,為了掩飾這樣畸形的生活?
「是啊,你猜的沒錯,除了笑我還能做什麼呢」,肖澤哼笑出聲,他擁有帥氣的外形,貴族式的教育,經商的天賦,但不過是一團活在陰影里的腐肉罷了。
「再後來,因為吸毒,他的健康狀況越來越差,公司破產。那時他已經喪心病狂到了極點,他想讓我和母親陪葬。但這一次,我和媽媽都反抗了。」
肖澤低下頭,聲音低了下來,「他和母親死了,我活了下來。之後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如果不是老闆,就沒有現在的我。」
在他輕生的那個夜晚,一個美麗的客人對他說「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之後不知怎麼,他滔滔不絕地向她講述了一切,而且泣不成聲。
她靜靜的聽完,沒有無用的安慰,只是淺笑著說,「我叫簡凝,懶散慣了,你能幫我打理一間酒吧嗎?或許以後會變成十幾家。」
兩個人安靜了一陣,郁磊在極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他現在明白了,是這地獄般的經歷讓肖澤像一具行屍走肉,只餘下一具華麗的驅殼。可惜,可惜那個十惡不赦的男人已經死了,不過沒關係,就是因為他死了,恰好落在自己手裡,想怎麼折磨就怎麼折磨。這麼一想,郁磊心情大好。
而肖澤現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但是他卻無法說出口,只能用眼神詢問郁磊。
郁磊看他有口難言的樣子,心中已經猜出一二,「我問,只要你不能回答我就等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肖澤點點頭。
「你和那個人是面對面接觸的。」
肖澤沒有回答。
「他用你剛才所說的經歷控制你。」
肖澤依然沒有回答。
「他長得不錯,和我身材有點像,不過看起來有種病態美。」
肖澤還是沒有回答,但這次卻露出一個略帶玩味的眼神,好像在說:「比你差遠了」。
郁磊輕佻地吹了聲口哨,「你終於上道了,懂得欣賞我了。」
肖澤聞言又恢復了標準的禮貌笑容,「我不明白這個人對我做了什麼。」
「我明白了,不過你先告訴我,你的手機在哪裡?」
現在這個手機是最為關鍵的證物,如果被警察先找到,上面只會有肖澤的指紋,那麼他就很難洗脫嫌疑。
肖澤依然無法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要一丁點的涉及到這件事,他就跟啞巴一樣說不出話來。他停頓了一會,說:「還記得前天你送給我的那些小玩具嗎?」
郁磊聽到「玩具」兩個字,眼神變得極其曖昧,「怎麼,想通了?想試試?」
肖澤充耳不聞,繼續說,「我打了包放到你的樂器室了。」
郁磊眼睛一亮,「我懂了。」說著就要起身走人。
「老闆呢?給她添麻煩了。」肖澤有些抱歉,他不知道那個人用了什麼手段,即使他知道那麼做不可以,不該發那七條信息,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她?應該去找那個警察了。」郁磊撇撇嘴,對那個叫凌森的警察十分不屑。
凌森脫掉夾克扔在椅背上,自己也隨之重重的坐了下來,從昨晚到現在幾乎沒睡,奇怪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
簡凝在莫名其妙的勸退老虎后又不知所蹤,他只不過因為藍宸的大喊回了一下頭,再轉身,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動物園裡精神失常的女人被帶回了警局,時而瘋癲時而安靜,但是那張恐怖的臉始終沒變,嘴裡一直反反覆復說著那個聽不真切的詞。
而巧合的是,她就是吸毒者之一!
雖然她的樣貌已經和照片里相距甚遠,但凌森不會看錯,她就是那張合照里唯一的女人。她昨晚本該在收到信息后前往翡翠酒吧,但是她卻在動物園裡棄子傷人?
今天一大早,他和藍宸瞞著毒品案的負責人劉小剛和張超,去了王剛家,也就是照片中最後一個男性吸毒者家裡。
他們到的時候,一個平頭、滿身紋身的精瘦男人把隔壁的矮個鄰居打的已經半死不活,即使凌森和藍宸說明身份,他也沒有停手的意思。凌森只得一腳將他踢飛,緊接著一拳將紋身男打暈,這場單方面施暴才算結束。
據鄰居們說,紋身男就是王剛,雖然長得有點凶,但是從來不和人起衝突,對老婆孩子也相當好。
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們家傳來打砸聲和女人孩子的尖叫聲,一直斷斷續續持續到今天早晨。矮個鄰居就去敲門詢問,接下來就發生了剛才的一幕。
凌森和藍宸進入王剛家,房間凌亂的像是被打劫過,窗帘都被撕扯了下來,落地檯燈倒在正中間。一個女人低著頭,抱著一個瘦小的女孩蜷縮在沙發角落裡瑟瑟發抖。凌森讓她們不要怕,想詢問些細節,小女孩抬起頭,哭著囁喏道:「爸爸瘋了。」而女人只會搖頭,什麼也說不出來。
另一件讓他們覺得奇怪的事情,這男人的十指也跟吳曉梅一樣,像是抓撓了什麼般,完全壞死滲著血跡。
「凌森,有人找你。」正在他閉目思考的時候,一個刑警喊他,雖然語氣沒什麼不妥,但是眼神卻充滿調侃,還吹了一記無聲的口哨。
凌森皺著眉十分疑惑,而來人則讓他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理所當然,不用他找,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看著簡凝踏著貓一般的輕快步子向他走來,坦然接受著警局裡所有人驚艷的眼神洗禮,心裡突然覺得一陣好笑,而他也確實在嘴邊浮起了一絲無奈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