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摸摸我的頭
那電影一開始還是很正常的,後面就總是飄著駭人的音樂,和黑暗的場景,顏谷音看到前面三分之一就很不淡定地低著頭啃爆米花,她相信,只要不看屏幕,一定不會害怕的,她聽聲音就好。主要是沒帶手機,無聊慘了。她真心厭惡鬼片!厭惡尖叫!厭惡可怕的背景音樂。
鍾恆看她低著頭吃爆米花,極其無語。壓低了聲音,以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說:「你就不能看看嗎?這算是我第一個搬上大銀幕的作品啊,我還客串了一個搞笑的角色!」
「你不知道我怕鬼片嗎?故意整我,我不想看,八嘎軋路!等電影看完了,你就慘了。」顏谷音惡狠狠地瞪著鍾恆。
鍾恆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理理頭髮,摸摸眼鏡,「那個……,等我看到我出場了就喊你看啊……」
顏谷音只好繼續低著頭,希望快點結束。她閉著眼睛歪在座位上,想休息會。鍾恆看她一點興趣也沒有,就不去喊她了,另外更重要的是,終於等到自己出場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熒幕形象很醜,雪特,自己熒幕上的形象完全是個猥瑣大叔,那化妝師竟然把一個店小二化成猥瑣大叔,像話嗎?最好顏谷音看不到,不然還不笑掉大牙!。自己的公子形象已經在這片子里毀完了,希望沒有人認得出自己!
電影院內漆黑一片,年輕人大多數都是結伴而來,一直有女生的尖叫聲、笑聲、噓聲……嚇得顏谷音心裡虛虛的,偶爾看一眼,又低下頭,囧。
鍾恆知道全是假的,也就完全沒什麼感覺,顏谷音忍耐了許久,他等著這一天,讓顏谷音陪自己看自己的第一部電影,就這樣坐在電影院里,他心裡很安慰,他一會摸摸她的小手,一會靠著她的肩膀,她始終像個木魚一樣不敢看屏幕,他想著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她玩遊戲,可是不行!太多曖昧簡訊了,於是他又拿出另外一個公事手機給她,不那麼高級,大概比沒有強。
電影快完了,他黑暗中看著她,認真地說,「顏谷音,你摸摸我的頭好不好!來啊,摸摸我的頭。」說完他把自己的頭偏到顏谷音那邊。
顏谷音有點搞不清狀況,看他把頭頂對著自己,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樣嗎?」摸完趕緊收手,好像犯了罪似的,黑暗之中誰也看不清誰,她卻有種竊喜。
「小時候每次只要我能考100分,我媽媽首先會摸摸我的頭,然後給我想辦法做點好吃的。」鍾恆看著眼前高朋滿座的四周,看不清誰是誰卻可以看到人的數量,如果晚上22點還有這個數量的人數來看,那這電影前期公關還是做的不錯的。鍾恆一個人望著銀幕發獃。
顏谷音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種話,總覺得這話明明是謝然的風格,心裡的那片藍天,從小就布滿烏雲嗎?他沒有父愛,可憐的鐘恆。顏谷音想鼓勵一下他,想告訴他,你這次真的做的很棒,你這個年紀能做製片人已經讓我很驚艷了……可是她卻不知道如何去鼓勵一個男人,擁抱嗎?親吻?還是該怎麼樣??顏谷音正躊躇,想著快點趁著黑暗表示點什麼……心驚膽戰,主動是一件冒險的事情,即使是對於鍾恆,即使是對於謝然,對於任何一個男人,她總是被動地引起別人注意,卻從沒勇氣主動出手,正在她鼓起勇氣要去吻一下他的側臉時……燈亮了,她轉身還沒湊過去,燈亮了,因為電影結束了。
唉!總是這樣,自己總是這樣,每次都是遺憾,這算是什麼毛病,只能接受別人的寵愛,卻完全沒有勇氣稍微主動表達一點感情。顏谷音心裡有種嘆息,電影結束,她也隨著鍾恆和人潮走出去,暗黃的燈光並不明亮,他牽著她的手從座位中間往旁邊走,她內心對他感到抱歉,抱歉!我沒有辦法主動做點什麼,太困難了,她始終看著他的臉他卻看向人群,他都不知道。在人群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們也從電影院出來,出了電影院好像換了個時空,一切恢復了正常世界的樣子。
電影院外面是商場,現在已經已經沒什麼人了,大家從電影院的一個小通道下電梯出去。這段路人很多。顏谷音不喜歡電梯,但也知道這個時間走樓梯有點恐怖,況且剛看了鬼片,要是鍾恆嚇她,她大概會暈過去。所以在鍾恆強烈建議走樓梯的時候她固執地搖頭。
鍾恆只好也等著電梯,他們的四周都是年輕人,鍾恆注意到這個群體為了刺激,會比較喜歡鬼片。他想拉顏谷音走樓梯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去那幽暗無人的地方來一場熱烈的擁吻。他喜歡刺激,可惜顏谷音膽子不肯。
兩個小時聽著有聲電影,很無聊,她很累了。唉!電梯總算來了,顏谷音在這個時間點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忽然心生悲意,很累,真的很累,自己為什麼到這個時間還不能休息呢,討厭自己,生那麼多事。
已經過了12點,不能回寢室了,顏谷音煩悶,她不喜歡外宿,還是睡自己的窩比較安穩。可惜回不去了,又要去他家嗎?厭倦。
兩個人上了車,鍾恆看她很困的樣子,心裡輕輕嘆息,她和自己在一起和別的女生太不一樣了,一點也不興高采烈。他的女人很多,能說話的很少,顏谷音算是少數他願意主動奉獻自己的女生。上車后,她歪著頭,不說話,只想睡覺,也絲毫不管鍾恆。
他開車,想著最終她還是陪自己看了,他已經很滿足了,不能再要求她了,弱女子一個。但願這個電影大賣,他關上車門,載著顏谷音絕塵而去,他只能帶她回家。
到了家裡,顏谷音剛準備說點什麼來緩解孤男寡女的局面,忽然之間他就給自己來了個后抱抱。
「我好睏了,今天什麼也不想做,讓我休息好嗎?」
「很困嗎?」
「恩,上眼皮和下眼皮在打架,求在一起。」
「好吧。」
鍾恆說完去幫她放洗澡水,顏谷音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數字電視,一打開和電腦沒什麼兩樣,反而不知道自己要看什麼,覺得什麼都不好看。還不如傳統的,就一個一個換台唄。顏谷音懶洋洋地躺著躺著睡著了,鍾恆在衛生間喊她,她也沒聽見。等鍾恆跑出來的時候,看她睡著了,沉睡的模樣很可愛,頭髮亂在臉上,他撥開她遮住臉的頭髮,拍了一張她的照片,吻了她的櫻桃小嘴,她似乎感覺到了,微蹙了眉,並沒有醒過來的氣象。可是鍾恆是個有潔癖的人,顏谷音怎麼可以澡都不洗就睡覺呢?
他要想個辦法,假裝不小心把她弄醒,於是他在電視上找到一首歌:《忐忑》,大聲放這首歌……顏谷音被這難聽的怪聲很快驚醒了,她睜睜眼睛,起來看著眼前的電視機,看看身邊作認真狀欣賞《忐忑》的鐘恆。
「快點關了,我耳朵痛!」
「要不你先去洗澡,我再欣賞一下?」
「啊?!哦,我睡著了嗎?」
「恩水已經放好了,正在嘩啦啦的流,我國的水資源都被你浪費完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說完就打哈欠,她去洗澡了。
她起身去了衛生間,他仍然在沙發上坐著,趕緊換了別的節目,那忐忑的音樂也讓他很不舒服,放下遙控,他看到沙發上她的頭髮,乳白色沙發上頭髮很明顯,況且他潔癖。
顏谷音的身體不好,很單薄,還容易掉頭髮。唉,他想著她在洗澡,自己去鋪床,今晚怎麼睡呢?自己睡沙發,她睡床?他整理著床鋪,從這個角度去看他,明明就是一個好的家庭煮男樣,似乎並不是花心浪子,是因為和她在一起,自己也有了好的樣子么,他苦笑做家務的自己。
顏谷音的寢室仍然空無一人,只是,她桌上的手機一直在閃光、在震動。是謝然的電話,謝然想她的時候,瘋狂電話,瘋狂簡訊。
謝然躺在家裡鬆軟的床上,給顏谷音打了十幾個電話也沒有人接,簡訊也是。他又著急了,難道顏谷音又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夜晚變得如此難熬,他甚至有點絕望,顏谷音的變數太大了,是自己不夠深情,還是自己廟小容不下大神?頹然望著天花板,難道自己就這樣浪費了大學時光?竹籃打水一場空?
謝然並不後悔,只是覺得可惜,大學的自己一直沒有對不起自己,忠於一個女生,忠於一段感情,除了白凌霄事件抹黑了自己的形象,整整三年,他都圍繞著一個自認為值得付出的人——顏谷音。她其實並沒有那麼冷漠,她經常感動得大哭,經常溫柔地笑對自己說過去的事情,經常埋在自己的懷裡發獃。
她對自己當然是不同的,可恨自己要去廣州,往最壞處想,他要面對這個女人冷漠的分手,往好處想,也許她會追隨自己,一起去那裡,他期待和她住在一起,每日照顧照顧她,每日抱著她睡覺,一想就覺得激情四射鼓舞人心。可是眼前好憂傷,現實是殘酷的。
已經是凌晨一點,他睡不著,起來打開電腦。看著她的空間,她這個人雖然裝載著極度的悲傷卻從來不在QQ上說明,從來不發泄出來,她總是在朋友面前有意無意展現著自己陽光的一面,她的照片每一張都是那種淡淡的微笑,那種笑容很稀薄,不像是真正的笑容,不夠開懷,彷彿是為了拍攝而笑。她的文字太隱晦,隱晦地很聰明,她飄在一種孤寂的高空,一點也不想從中逃出來,她依然仇恨自己的身世,令她無盡悲傷,這廝何苦來?
他看到了一段對白,在她的空間。是他們兩個人曾經說過的話!
無法釋懷,不曾遺忘,隨著血液浸入的悲傷
你不要想起,不要去主動觸及,不就好了?
和別的情感不同,只要我活一天,心底某個地方一直竭斯底里喊著:把原本應該幸福的時光還給我,把原本積極樂觀的自己還給我,我不會饒恕你對我的傷害!一輩子也不能饒恕……
顏谷音,你這樣太痛了,我也會痛的,這裡。
有時候是命運給我開玩笑,到了我這裡,給我一個大大的問號,讓我去回答,我還太年幼,甚至不明白那親情,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就被拋棄在汪洋里,乞討似的,活著。
到我懷裡來,你會明白這世界的愛是相通的,如果你親情的缺失讓你這樣迷惘,可不可以就在我身邊休息?我是個傻子,對你有生來的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