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象叢生

()耳邊『嗡』地一聲轟響，腦子裡霎那一片空白，我眨了眨眼，不甚確定道：「你有了？」本是平靜的心跳『突突』跳了起來，五味雜陳中漸漸覺出一絲甜味，慢慢擴散到身體的每一處，隨即想到體內的毒素，我一楞，眉峰迅速地攏在了一起。

「你……不想？」陌宸十分平靜的聲音響起，眸里聚起濃濃的霧光。

我滯住，心口的疼肆無邊際地鼓作，竟和那夜的感覺一樣，咬緊唇我試圖平息激動，扣著陌宸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陌宸愣愣地看著我，眸里的霧光化成水汽慢慢積聚，「若是你不想，我……」

心緒一亂，強烈的疼痛襲來，嗓間溢出一股稠熱，我閉緊嘴拚命抑制，慌忙放開手試圖轉身離開。陌宸察覺到我的異常，拉住我的手半坐起身，擰眉道：「冉……你怎麼了？」

忍了片刻還是沒忍住，口中的腥熱溢出唇角，陌宸猛地睜大眼，慌亂地擁住我的肩頭，急地語不成調：「怎麼會……這樣……」

「沒，沒事……」才張口，一口熱燙吐在陌宸的胸口，白色衣襟上腥紅一片。陌宸渾身一震，眉峰急遽地收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成蒼白，「別急……去……去找……鑫涵。」我喘氣道，眼前陣陣發黑。

身子一輕，陌宸抱起我，取過一件外袍蓋在我的身上，挨近的身子感覺到他在劇烈的顫抖，我抬起手輕輕搭上他的肩頭，發暗的視線中陌宸變得模模糊糊，突襲來的強烈不舍攏在我的心頭，猛然想到，會不會再也看不到他，那，又豈是不舍……直到此刻方才看清自己，兩世為人，第一次體會何為愛，縱是刻骨刺心也難捨難棄，喃喃輕訴：「陌宸，我愛你……」

耳下的心跳急促地跳了下，肩上的手抖地更厲害了，臉上滴下滾燙的濕熱，一陣陣匯聚成流滑至唇邊。撐著最後的清明卻遲遲等不到陌宸的回應，我有些不甘心，搭在陌宸肩頭的手輕輕拍了拍，最終無力地垂下……

「師傅師傅，徒兒求你了求你了，天水丹放著也是放著，此時不用更待何時！」耳邊傳來鑫涵呱噪的哀求聲，思緒頓了頓，幡然頓悟，原來我還活著。

「滾一邊去，你個臭丫頭，天水丹費了我十年的功夫，你還有膽子問我要！一個將死之人，用完扔了不就算了，反正她的命原本就是你救的，現在死了又關你何事！」

微微擰起眉，陌宸又在哪兒？想到昨晚的對話，我掙扎著睜開眼，迷迷糊糊的視線中看到一個灰紫色的身影，伸手下意識地抓住。

「醒地還真快！」聽聲音應該是鑫涵的師傅，下意識地收緊手牢牢抓住，「這是做什麼？當我是你相好嗎？他在外候著呢，快放開！」

「廖冉，你醒了！」鑫涵慌慌張張地走了過來，「這是我師傅，你放心，我讓陌公子去外面等著，沒讓他知道你的狀況。」

我搖搖頭，乾涸的喉嚨似被沙子磨礪，吞咽間疼痛難忍：「我求你，救救我……」

「稀奇了，我為什麼要救你！」婦人沒有甩開我的手，任我抓著笑道。

「我不能死，死了就算不是他的錯也成了他的錯，所以你必須救我。」腦中還未完全清晰，只是憑著直覺道。

「他？門外的那個『木頭』？聽說當年你也是為了救他才差點死在火場，你還挺痴情，不過這些又和我有何關係，我為什麼必須救你？」

我咽咽嗓子，鑫涵手腳極快地遞來一杯水送到我唇邊，唇上剛沾了些濕，婦人手一揮打翻了水杯，氣道：「愚徒，她現在能喝水嗎？」

鑫涵這才恍然大悟，伸手連我唇瓣的水都擦了去，眸光立顯，偷偷朝我擠了擠眼，回身俯首道：「師傅教訓的是！」

我朝鑫涵示意，指了指脖頸間的紅繩，鑫涵心領神會地拉了出來，小小的布包中除了一副耳飾還有我事先畫好的一副手動加壓輸血帶的圖紙。

「這是……？」鑫涵看了看不甚明白，轉手交給了婦人，婦人漫步經心地看了看，眸光未變唇角卻刻出一道深紋，她慢慢折起圖紙，睨著我道：「鑫涵說你一腦子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玩意也是你想的？」

我點點頭，昨晚等陌宸的時候匆忙畫出來，一來是為自己，二來就是預防現在的狀況。婦人眯起眼，思量半天忽然笑出聲：「我還沒見過你這麼會自救的人，前腳吐血吐到快死，後腳就立刻想了個輸血的東西，可不可用雖還未知，但確實讓人佩服，難怪鑫涵總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說實話，就算我救活你，你內腑的陳年舊疾依然好不了，隔三岔五陰雨冷天都會疼痛難忍，到時你會覺得生不如死！」

「若是我現在離開，會讓他生不如死……」我喘了口氣，抓在她手臂的手漸漸沒了力氣。

「我還當你有多大的志氣，原來不過是為了個男人。」婦人話間帶著諷意，拂開我的手站起身。

「你說得對，我沒什麼志氣，這一世只想他過得好點。」我抬起頭，慢慢地回道。

婦人看了我半響，唇角慢慢彎起一個弧度，鑫涵好似十分緊張，連忙走過去低低地叫了聲：「師傅。」

「說你痴情你還真演上了！」婦人眼裡竄起一抹狠意，轉身大步朝外走，刺眼的陽光灑進屋，我聽到婦人高聲道：「你在這兒杵著有何用，這種病發作三次必死無疑，你算算她還有幾次？」

「師傅！」鑫涵追了出去，試圖阻止。

「幹什麼，難道我騙他了嗎？我好心告訴他，省地他浪費時間。我勸你，趁早死心，另找個好人家。」

「她活著，我在她身邊。她死了，我亦在她身邊。」陌宸的聲音沙啞無力，卻清晰無比地傳來，眼眶一熱，我彎起唇，昨夜的遺憾，瞬間填滿。

安靜了一會兒，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了好了，我把人帶來了，」鑫涵彎□湊到我耳邊道，「放心，師傅那邊沒什麼問題，你好好養著。」

「她才醒，暫時不能睡，你和她多說說話，切記不能喝水。」鑫涵起身吩咐道，擋住的視線中看到一抹粉色的衣角，視線一晃，陌宸站到了我面前，染血的白衣換成了粉色的緞袍，襯著蒼白的臉色有了點血氣。眼角微微泛紅，漆黑的眼睛盯著我，中有太多的情緒揪成一團黑霧，乾燥的唇角微微抿起，不約而同地彎起，相視微笑。

酸澀中盛滿了甜，我伸出手，陌宸微微皺皺眉，動作遲緩地坐到了床沿，小心翼翼地十指交扣。垂下的長睫上掛著一滴顫巍巍的晶瑩，『啪——』輕輕落在手背，熱燙鑽進手心，濕濡地黏住了彼此，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握著。

「……上來陪我躺一會兒。」陌宸的眼下青黑成片，我拍了拍床邊。

陌宸遲疑了片刻，直到我皺起眉才脫了鞋蜷在床側，「過來一些，我夠不到。」我輕聲抱怨，陌宸眨眨眼，漆黑的眸里滲出一點水珠，他連忙垂下眼低聲道：「壓到了怎麼辦？」

輕輕地擦掉陌宸臉上的淚痕，我笑道：「有這麼好的夫君，我怎麼捨得放手，你說過相信我，現在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沒事。」

陌宸環住我的腰，抬眼看著我，眼裡滑下一竄水珠，唇角依舊揚起：「妻主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無論生死，今生陪在你身邊的都有我。我心堅定，只求你能讓我一直待在你身邊，好不好？」

「好……」我彎起唇，輕輕點了點頭。

「廖冉！廖冉！」鑫涵大呼小叫地竄進門，看到我們愣了下，蹦躂過來笑道：「我師傅答應了！」

陌宸坐起身，一臉欣喜道：「多謝鑫大人！」

鑫涵笑咪咪地點點頭，朝我道：「廖冉，你果然聰明，一張圖紙就把我師傅給哄回來了！」

干啞的嗓子已發不出聲音，我只能笑了笑，「好了，現在可以放心了，有了天水丹，你的傷一定會好的。」鑫涵大大地鬆了口氣，也不避嫌地坐到床邊，「這幾日我可是真是急壞了，廖冉，你可真把我折騰慘了！前段時間對付你家這位，現在鳳依又纏上我了！」

我挑眉表示不解，鑫涵搓搓嗓子，道：「鳳依說有個貴客一直點名要找你，包了整家三春桃，你一日不出現他就一日不離開，弄得三春桃這幾日生意都做不成！那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