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狼山慘劇
龍文牧拉扯著韁繩,能夠感覺到馬車比之前還要難以控制。
獸類對於危機的敏感程度是遠遠超過一般人族的,之所以不受控制,肯定是馬匹已經感覺到某種莫可名狀的東西。
「小心一點,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待在我身邊。」龍文牧壓低嗓音在夜闌耳畔低語。
夜闌弱弱的點點頭。
不過說起來也奇怪,龍文牧在白霜城不修邊幅,行事不羈,走在街道上幾乎是人人喊打。但是來到這個地方之後,他的那份警覺和沉穩,更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戰士,這是夜闌以前從沒有在龍文牧身上感覺到過的,龍文牧給她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隊伍已經距離霧山不遠,沒走多久就來到了接近山腳的地方。
遠處望去時霧山籠罩在雲霧裡,走近之後這種感覺更甚。
彌散在叢林里的濃霧聚而不散,層層疊疊的霧氣隨著風滾動,好似某種活物。
「進山了,所有人保持警覺!」隊伍最前方的方奇大喊一聲,好讓隊伍里所有人都知道,順便還不忘警告,「山裡的危險不用我多說,要想活命的就不要掉隊。」
這種話確實不用他多說,也許在來的路上其他人會有別樣的心思,但來了這裡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這附近有妖獸潛伏,落單肯定更危險。與之相對,待在兩名妖師周圍,相對來說更加安全。
龍文牧所在的馬車上,夜闌緊緊依靠著龍文牧,單薄的身軀時刻都繃緊著,隱隱有些顫抖。
密林幽野,森寒刺骨,走在其間,往日聽聞的有關妖獸的種種全都不禁湧上心頭,給這地方徒增幾分恐怖。
隊伍前進的速度不算慢,沒有人想要在這種地方久留。
當隊伍穿過一片叢林,就算正式進入山腳了。
然而也是在同一時間,夜闌只覺得好像有一陣微風迎面吹來,又或者是某種絲綢般的東西拂面,那種輕柔的感覺一閃即逝。
心頭微微警覺,本想向龍文牧詢問,結果抬頭髮現龍文牧也是一副眉頭緊凝的樣子,正在朝著四周張望,好像也感覺到了什麼。
「怎麼變冷了?」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柳長風蹙眉問道。
「進山了,此處終年不見陽光,是冷了點。」方奇說,順手也把衣領攏了攏。
作為妖師,哪怕是嚴寒氣候也不見得會對他們造成影響,可偏偏連方奇這個大妖師都打了個寒顫。
「方統領以前可有狩獵過妖獸?」大概是為了減緩壓抑的感覺,柳長風輕笑問。
「回大人,方某自從成了妖師之後,狩獵過幾次。不過那都是在小妖師的時候,從晉陞大妖師就再沒有過了。」
「大妖師與小妖師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恐怕方統領早就想找只妖獸練練手了吧。」
「哈哈,大人說笑了,妖獸這種東西,如果可能,方某倒寧願少碰到的好。」方奇毫不掩飾的說。
上山的路並不好走,霧山本身就是一座險峰,此處沒有人煙,道路只能臨時開闢。
柳長風倒也不含糊,除了留下一些人驅趕馬車以外,更是找了一隊人在前方開路。
這種時刻隱匿著危險的地方,走在前面的人自然是更加危險,當然,毫無疑問的龍文牧也被選中了。
十來個開路的人,龍文牧和夜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樹叢里。
柳長風還特地給他們每人一把鐮刀,在前方開闢出能讓馬車通行的路來。
鐮刀唯一的用途只能是開路,如果遇上妖獸,這種東西最多就是根燒火棍。
人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在柳長風的要求下,也無人敢反抗。
「少爺,我們該怎麼辦?」夜闌始終在龍文牧身邊,一步都不肯離開。
丫頭瑟瑟發抖,雙手冰涼。
「怕什麼?你又沒幾斤肉,妖獸吃人也看不上你。」龍文牧沒心沒肺的說,「你看看那個柳家公子哥,還有那個方統領,人家多威風呀,妖獸要下口也是挑他們那種人,輪不到你我。」
夜闌咬著嘴唇不說話,聽著龍文牧碎碎念叨,心裡哀嘆不止。
人家那是妖師,真遇到妖獸也不會怕,跟自己兩人哪能比。
一行人一邊開路一邊朝著山頂的方向進發。
龍文牧混跡在人群里,手裡鐮刀隨意揮舞著,漫不經心斬著雜草和樹枝。忽然望見前面不遠處的某個五大三粗的人,立馬熱情的打招呼:「這不是牛兄嗎?」
前面被稱為「牛兄」的男子聞聲,一聲疙瘩肉猛地抖了抖,那張濃眉大眼的面孔,五官使勁兒往中間一擠,索性甩頭便往前走。
「誒誒,牛兄你跑什麼,大家都從白霜城來的,老熟人了都,你那麼怕我作甚?」龍文牧還不依不饒的追上去。
前面的人咋舌頓足,凶神惡煞的朝龍文牧瞪過來:「熟人?熟個屁。俺就因為知道是你,才懶得跟你套近乎,省得晦氣。」
「哈哈,牛兄過講了,我沒你說的這麼偉大。」天知道龍文牧臉皮怎麼就生得此般厚實,硬是挺著張笑臉湊上去,「我跟牛兄你比不得,你在白霜城可是號稱『牛屠夫』的人物,路邊孩童歌謠里不都有么,『寧遇閻羅王,莫遇牛家郎』,你在我們那條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姓牛的屠夫臉都快扭曲了,大家都是白霜城來的人,知根知底,就更沒什麼好臉色。
「少廢話,找俺啥事?」
「牛兄在白霜城對我照顧有加,我還去你家鋪子里買過肉呢。你是怎麼得罪城主了,被他給指派來了這兒?你那牛脾氣,該收斂收斂了。」
「要你管?」牛屠夫眉頭不停的跳,胸前的肌肉也一跳一跳的。有種話不投機半句多,再多嘴就抽他丫的感覺。
「沒事,沒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龍文牧笑嘻嘻的,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瓶,便是之前給過夜闌的那一瓶,「來來來,牛兄與我都是難兄難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送你個寶貝。」
牛屠夫往他手上一瞧,冷冷撇嘴:「寶貝?你有個屁的寶貝。二十銅幣的肉,你向來只肯出五銅,你這種吝嗇的人,有寶貝你捨得拿出來嗎?昂?你捨得嗎?少在我面前裝大尾巴狼,俺不承你這個情。」
「白送。」龍文牧眼睛眯著,一副慘兮兮的樣子,「我說真的,不騙人。真是寶貝,身上擦點兒,保證蚊蟲不侵,妖獸不近,小弟何時騙過你。」
牛屠夫把兩條水桶粗的臂膀往懷裡一抱,腦袋往旁邊撇著,除了對龍文牧哼了一聲外,再不想理他。
蚊蟲不侵也就罷了,還妖獸不近?胡吹大氣也沒有這麼不靠譜的。
要他信龍文牧這話,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牛屠夫不為所動,龍文牧卻諂媚一笑道:「牛兄你長得這般英俊神武,就是害羞了點……來來來,小弟來幫你。」
一邊說著還一邊往手心裡倒了點粉末出來。
「你作甚?」牛屠夫一驚,正打算出聲呵斥,眼看著龍文牧便將手伸了過來。
牛屠夫平日里屠宰牲畜為生,論力氣,論反應,那都要高人一等。尋常人在他面前,哪有機可趁。
然而他那格擋的手才伸到一半,只覺得眼前一花,左右兩個臉頰頓時感覺被各抹了一把,接著便有一股刺鼻的氣味湧進鼻腔里。
龍文牧出手,他竟是完全沒有看清。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被抹了東西。
他……動作怎麼這麼快?
龍文牧已經收好玉瓶去了,只留下牛屠夫在原地傻了半晌。
自那之後,隊伍一路朝著山上攀爬,轉眼就是半天的時間過去了。
好在有龍文牧等人開路,遇河搭橋,遇坑填土,這才能把十輛馬車給推到了半山腰處。
「休息!」隊伍中央,方奇一聲令喝。
眾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辛苦了半天的人群,各個東倒西歪。
龍文牧輕輕拉了拉衣領,找了塊青石坐下。負責開路的人比其他人更加辛苦,別的開路的人都粗氣連喘,唯有龍文牧好像沒事人一樣,連汗都沒出過。
「少爺,喝水。」夜闌從行囊里取出個水囊遞到龍文牧跟前。
龍文牧隨意喝了兩口,重新遞還給她。
「少爺,那馬車上都是些什麼?」夜闌捋了捋鬢髮,看向下方。
登這種險山,讓馬車一併上來本就不明智,費時費力。
「還能是什麼,捨不得扔的,只可能是寶貝唄。」龍文牧笑道。
反正他說了等於白說,夜闌只能翻翻白眼。
在距離他們很遠的地方還坐著一群人,牛屠夫就在其中。
自從被龍文牧抹了莫名其妙的東西以後,他總是躲得遠遠的,生怕和龍文牧再扯上關係。
休息的時間過得很快,一炷香的時間轉眼便過。
龍文牧從青石上站起身,徐徐活動肩膀,順便抻了個懶腰。
正在扭頭環顧,忽然間好像感覺到了什麼,神色有了一些輕微的改變。
「少爺,怎麼了?」夜闌一直注視著龍文牧,些微的表情變化沒能逃過她的雙眼。
「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龍文牧沉聲問。
剛剛還嬉笑的嘴臉,慕然間多了幾分嚴肅。
「什麼聲音?少爺你別嚇我。」夜闌面色稍稍發白。
「仔細聽。」龍文牧凝神說。
夜闌有些被他那嚴肅的樣子震懾到了,細細的靜下心來,儘可能捕捉周圍微弱的聲音。
不聽還不要緊,一聽真聽到了一些奇異的聲響。
那種聲音幾乎弱不可聞,更是隱藏在風聲里。
並不是一道兩道,而是很多,微弱……又細碎……那是某種刮擦的聲音。
就好像是……蛇爬過樹梢,無數的蛇鱗刮擦著樹榦……
龍文牧忽然驚了,從那種疲軟的樣子,頓時繃緊了身子。
「跑……」他沖著遠處的人群大喊。猶如雄獅咆哮。
從未有過如此嚴肅,聲音之大,響徹密林。
那一嗓子同樣也震懾了遠處的人,在龍文牧面朝的方向有三個人圍聚而坐,抬起頭望來。
「誰呀?嚷什麼嚷?」其中一人悠悠問,尚且沒明白龍文牧那一聲厲喝意味著什麼。
然而就是這短暫的遲疑,異變突起。
那三人背後的霧氣滾動,如若猙獰活物。
霧氣之中一張血盆大口伸了出來,一口咬下,滾燙的鮮血噴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