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白菜
這種好奇到周四得到了解答——
那天下午上課鈴響前,鄰居幾個班基本都回班裡準備下節課了,這時候卻見十七班在樓道整隊,而後在幾個班的目光里,十七班的諸位像將要領獎的士兵似的,昂首挺胸驕傲得自幾個門前經過。
據當天上體育課的同學說,在小樹林那邊看到了十七班,整個班都在,有靠著樹坐著的,有隨意坐在地上的,有帶了小桌子的,什麼樣的姿態都有,當時手上都拿著個本子和硬書墊,目擊者十分疑惑:難道十七班棄文從藝?
這是整個班出來寫生了?
事後大家才知道,這是十七班上作文課的新形式。
「是這回考試的獎勵吧?」
有外班同學猜測。
但很快就被打臉,因為第二周同樣時間,這夥人又從班裡列隊出發了,這回工具更加齊全,摺疊凳子小桌子,甚至還搞了一把巨大的遮陽傘。
像是知道鄰居友班對他們的關注似的,還特意從繞道從別的樓前經過……
那天沒去小樹林,據說出現在了學校新修的小池塘那塊,一位老教員經過差點以為進錯了校門,以為這是走到哪個小公園了呢。
這次之後,大家基本相信了十七班說的,他們以後作文課都這麼上的事了。
十七班作文課是誰的課大家都知道,那帶著他們出去的大家也看得清楚,這讓大家的心情頗是微妙,畢竟當初十七班的班主任變成沈滅絕的時候,大家都對十七班報以極大的同情和一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樂禍,現在這個「禍」突然叫人羨慕起來了……
再看春風得意的十七班,眾看官心情越發複雜起來。
在這種氛圍里,對做出這等決定的沈青遲,大家未免給予了更多的關注。
且不論師生們作何想法,身處其中的沈青遲卻是沒受多少影響,說是早有預料也不盡然,應該說她身上是有這麼一種品質的,認定正確的事,便極少受外物影響。
她這般寵辱不驚的做派,倒是漸漸讓她在學生里收穫了不少好感。
麥秋在百名榜貼出來的那天,就張羅著給沈青遲開個小慶功宴——這次十七班成績進步,她看著比沈青遲本人還要興奮。
「叫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看看,這臉打的,痛快!」
麥小姐一痛快,就要發揚風格讓大家都痛快痛快,於是周末果然安排了兩天的行程,帶著大家去江城城郊的一處山莊里好好放鬆了下。
因為了解沈老師的性格,這個小慶功會也沒叫別人,只她們兩個,小白,林繼陽和張無量,另外就是麥秋新交的男朋友。
男朋友姓焦,看著年紀不大,也沒留鬍子扎辮子,但架不住渾身一股文藝頹廢氣質,讓沈青遲驚訝的是,這就是麥秋之前說過的那個流浪畫家。
麥秋說是才從國外流浪回來,帶他來主要有兩個原因:
「你不知道,他是你家林大師的小迷弟,」麥秋飛了個大大的白眼,跟沈青遲說,「一聽你家林大師也要來把我纏的啊,我都不知道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會撒嬌……」
她口中說著受不了,沈青遲看著想笑,知道她要是不喜歡這位,再怎麼纏也是沒用。
麥秋接著又說,再一個原因還是林繼陽——他們一對情侶在這,小白和張老闆兩個,剩下她自己太單了,所以才把小焦叫來湊數。
這理由頗牽強,等到晚上臨睡前,沈青遲才意識到麥秋真正的意思,她是在告訴她,她接納和承認林繼陽了。
這個意識讓她一下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回想這段時間。
自從她和林繼陽正式開始相親,麥秋對林繼陽的態度反而比以前冷淡,但這段時間卻是好了些,雖然兩人之間看不出什麼端倪,但她能感覺到今天一整天相處下來,麥秋似乎承認了林繼陽作為她相親對象這個身份。
或許,比相親對象還要再近一些。
這讓她幾不可察的鬆了口氣。
——也是這時候她才意識到,原來她也並非全然不在意。
麥秋接納林繼陽,就好像,從某種層面也接納了她一樣。
六人在山莊度過了一個周末,期間小白不少時候在觀景台那邊做作業,不知道是不是張無量也默認了麥秋對他們六人關係的分配,這個周末他跟小白相處的時間倒是最多。
這個山莊勝在位置好,說是山,卻臨海,山莊就在山頂,一面山一面海,麥秋定下的是這裡最搶手的星空海景房,當日的天氣很眷顧他們,星空很美,不負所望。
回來后沈青遲難得發了一個朋友圈,是她拍的星空,麥秋看了狠狠吐槽了她的拍攝技術后,又告訴她,其實這次是林繼陽一手安排的。
「我就是出了個想法吧,」麥秋說,「他跟我打聽,我就說江城就那山莊你沒去過。」
「後來訂房啊什麼的都是他弄的。」
「我倒是想費心,但有心無力——那邊房間你不知道多難定,我本來想他能搞到一間就不錯了,沒想到一出手就把咱們六個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麥秋嘆,「我算是服了。」
能不服嗎?
房間另說,那是有錢有門道就能搞到的,讓她真正對林繼陽另眼看待的,反而是他給沈青遲做的其他,大到遊玩路線項目,小到餐桌上的每一種飲料口味,他竟周全得毫無錯漏。
最讓麥秋心服的,他做了那麼許多,偏偏沒讓沈青遲彆扭和不自在一點,要知道,她的朋友對這種細心的照顧往往最是無所適從的。她是那種,旁人為她做一分,她是一定要在什麼時候再還了這一分甚至更多的人。
她有著強迫症一般的「道德自律」。
但這兩天相處下來,她在林繼陽面前卻沒這種束縛。
或者說,是林繼陽讓她沒有感覺的。
麥秋不得不用另外一種眼光看待林繼陽。
在小焦同志再次抒發迷弟言論時,她也能稍稍起那麼點認同感了,雖然還是有種自家白菜被拱了的憋悶感。
她現在看自己的朋友,就是一顆懵懂可口的小白菜,已經被某人溫水煮到了半熟,估計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完全是人家盤裡的菜了。
她真是……
憂傷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