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宜(6)
肖陸二人離開西海之域時,已經有些晚了,好在這一帶在魏家的管理下還算太平,並無匪盜。
「肖兄,你怎麼不說話?」
「你想讓我說什麼。」肖正齊勒住韁繩,放慢了速度。
兩人兩馬,並肩徐徐前行,在夜色中顯得有些孤單。
「魏姑娘,我始終還是放不下她,若是有可能的話,你覺得有沒有招安西海之域的可能?」
「……這個我不敢確定,但如果你有這方面的打算,可以一試,但是必須從長計議。」
肖正齊嚴肅地說道,這種事情處理不好的話,很容易讓西海之域遭受沒有必要的劫難。
「或許我可以嘗試做些什麼,若是失敗,將來也能少些遺憾。」
「遺憾嗎?」
陸朝元看他自言自語,「肖兄從來沒有遺憾過嗎?」
「我有過遺憾的事,但我從不為自己做的事後悔過。但是現在,我好像做了一件讓自己後悔的事了。」
「如果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你該去做些什麼。」
天色漸漸重了下來,冬日裡本就天黑的快,在樹林的遮蔽下,更加的濃郁。
兩人趕到江南時,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街道上,有一盞小小的燈火沿著青石板路慢慢移動著,再近些,才發現是一個姑娘,披著一件毛裘,蓋住了整個人。
聽到馬蹄聲,她往旁邊讓了讓。
陸朝元在侯府門口與他分別。
他把馬拴在馬棚里,往街上走去,他想找找那個提燈的女孩兒。
「你在找我嗎?」
身後傳來一個軟甜的聲音,聽起來還有幾分耳熟。
他轉過身去,見到了剛剛那個姑娘,她帶了帽子,厚厚的皮毛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就這麼看,還有點瘮人。
「呵呵~」她笑了笑,把帽子摘去,露出了她的臉來。
「你好啊。」
「是你,我們見過的。」肖正齊說道,她就是那日在中秋緣會上碰到的,讓他始終惦記著的人。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剛剛你在馬上。」她笑了笑,問道。
「我……其實是看到了這盞燈。」
「燈?」
這就是一盞普通的花燈,上面有兩句燈謎,是她在花燈節猜謎贏來的。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個是我寫的,我剛才並沒有認出姑娘你。」
「離得那麼遠,這字兒這麼小,你也能瞧見?」她顯然有些不信。
肖正齊被她瞧得有些心虛,抓了抓後腦勺,誰叫他本來五官就比普通人靈敏些呢。
「其實也不完全是,只是這燈著實特別,上面還有我繪的一朵紅蓮,不信你瞧瞧。」
她把燈轉了個圈,確實可見一朵紅蓮,在燭光的映襯下,倒是挺炫目的。
「好吧,姑且如此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事,就是想看看你在這做什麼,天色已經如此晚了,怎麼不回家。」
黑漆漆的街道上已經空無一人,馬上就到了宵禁時間,這個點可沒人敢在外面閑逛。
「我出來買吃的。」她笑著說道,把手上的油包紙提起來跟他炫耀了一下。
「買吃的?」他愣了一下。
「小姐!!」
她聽到聲音,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沒有剛才的笑意,努了努嘴,把手中的油包紙丟給他,小聲說道:「送你了。」
她往那群人的方向走去,離他越來越遠。
府中的下人看到主子一個人出來,便有些急了:「小姐,你在這做什麼,快回家,老爺夫人該急了。」
「奶娘,這就回去了。」
肖正齊看著她被圍在一群人之間,前呼後擁地上了一輛馬車,然後從他身邊飛馳而過。
她掀開馬車一側的布簾,朝他招了招手。
肖正齊朝著她遠去的方向,也招了招手。
杜乙看到自家主人手上拿著一包東西,傻呵呵地站在門口,心中有些發虛,怕不是在外面沾上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先生?」他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此時的肖正齊還在想著剛才的事情,那個姑娘。
「要死,怕是被什麼奪了魂魄了!」
他暗叫一聲不好,慌慌忙忙地往院子里跑去。
「杜管家?你著急忙慌的幹什麼去?」
「黎公子,你可得救我家先生啊!」
杜乙一把撲了過來,掛在黎笙的腿上,卻被她靈巧地躲開。
黎笙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能隨他一同去看看,所謂的不幹凈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妖孽。
「黎公子,你可看得出是什麼妖物?」
「真是荒唐,大北盛世,百姓安居樂業,哪裡會有妖物呢。」黎笙心道。
只是門口那人看起來是有幾分失神,她走過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手上用了幾分力氣。
肖正齊手上吃痛,「嗖」一下轉過頭來。
「幹什麼?」
「肖大人沒事吧,怎麼站在門口不進來?」
黎笙隨意地問道。
「沒事。」他看到站在遠處的杜乙,「小乙,站那麼遠幹什麼,我的馬拴在馬棚了,記得去牽回來!」
杜乙看到他恢復正常,鬆了口氣,「知道了,先生,你快去休息吧。」
「不著急,你先給我去弄點酒來!」他笑著說道。
肖正齊走到自己的小院里,擺了一張小方桌,月下獨酌,太有意境了。
「大人心情不錯?」
「嗯。」
他小心翼翼地解開油紙,裡面是一隻燒雞,還在滋滋冒油,粘了他一手,香氣很快彌散開來。
「大人在哪買的雞,竟然還是熱乎的?」
「別人送的,要不要來一點。」
「好啊好啊!」
黎笙就等他這句話了,得了許可,毫不客氣地坐下來,舔了舔嘴唇,喉嚨底下已經不受控制了。
肖正齊拿出一把小匕首切了一隻雞腿給她。
黎笙還沒嘗試過這麼粗魯的手法,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肖正齊見狀,拿了一隻喝酒的小碟子,將雞腿上的肉剃了下來,一小塊一小塊的,剛好是入口的量。
「骨頭要不要?」
「要!」
他笑了笑,把那隻所剩無幾的腿骨放在她碗里,又給她倒了半碗酒。
黎笙卻是不開心了,「都說這酒滿茶半,你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哦!」
肖正齊挑了一下眉頭,懶懶地說道:「夜已深,你確定要和我喝酒,喝醉了這兒可就我們兩個人。」
「……」
她乖乖閉上了嘴,小小的抿了一口碗里的酒,又吃了一塊肉,簡直太滿足了,這次的江南之行算是來對了。
「這雞哪兒買的,我也要買一隻來吃。」
「你不是連馬車費都沒有了嗎,有錢買燒雞?」
肖正齊看著她,笑呵呵地問道。
「我……問問不行嗎?」
「這是一家老字號,在一個有些偏僻的路口,有一個小鋪子,那地方專門賣這種燒雞。」他說道。
「我記住了,下次一定買了請你吃。」
肖正齊癟癟嘴,沒當回事,「你輕功不錯啊,師承何門何派?」
「我……以前小的時候,父親請一位前輩教的。」
他點了點頭,笑道:「真羨慕你,我也一直想學,這樣就可以飛檐走壁了。我聽說,厲害的人能在屋頂上行走,也不會發出一點聲音,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聲音的,只不過一般人不細聽是聽不出來的。」黎笙說道,「大人難道不會武功嗎?」
「一點點臨危自保的三腳貓功夫。」
「大人謙虛了,你能聽出我的腳步聲,絕對不是三腳貓。」
肖正齊沒當回事,「你當真是來參與初試的?」
「當然,難道不像嗎?」
「像不像都與我無關,只是提醒你,過完年,進了三月,初試也就開始了,到時請你從我這搬出去。」他隨意地說道。
黎笙多看了他兩眼,這男子的心胸未免有些狹隘,哪有人明面上趕人走的。
「哦,是,這段時間還得多謝肖大人的照顧了。」黎笙微微拱手,朝他拜了個平輩禮。
「不謝不謝,只要你從這離開之後,莫說與我認識即可,這樣對你我都好。」
「嘖~當真無情啊!」
他不以為然地糾正道:「是獨善其身。」
她聳了聳肩。
「或許你以後還會有求於我呢!」
「我都是和別人做交易,從來不求人。」
肖正齊倔強地說道。
「呵~若你能保證一輩子如此,你倒也是個人物,若真如此,我倒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黎笙看著他一副盛氣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年少輕狂,還是真的胸有成竹。只不過他這傲慢的嘴臉,帶著幾分蔑視,還有幾分不屑,真是看著都讓人生惡寒。
「肖大人想必還沒成家吧?」
肖正齊笑了笑,「你倒是明知故問,我若是成了家,還會讓你住進來嗎?」
「肖大人年少有為,仕途一片大好,想必有不少媒人來說親吧?」黎笙試探地問道。
「官場複雜,明爭暗鬥拉幫結派的戲碼,演了幾千年,我倒是不甚感興趣。」他淡淡地說道,只要一想到時時刻刻在盯著他,企圖讓他跌入深淵,墮入地獄的那些人,肖正齊的臉色就有些陰寒。
「你不願為官?」黎笙聽出他的話意。
「也不是,只有站到那個位置,你想要找的人就會看到你,然後主動向你靠過來,這就是我的原因。」
他轉過頭,朝著旁邊的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