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疑雲叢生
翌日下朝,裴盛遠給太后請安。
倆人閑聊一會,太后正色道:「新皇后冊封之事,皇上預備拖到何時?」
裴盛遠沒正面回應:「太后,天涼了,要留意身體。兒臣還有公務,先拜別了。」
正準備走,太后阻攔道:「皇上大婚四年,至今未有子嗣,現皇后崩逝,皇上不立,後宮都當擺設。會引來非議,動搖國本。」
裴盛遠如何不知曉其中的厲害關係,只是心裡總覺得,皇后應該是楊慕白。一直拖著,是想把他和鄭麗的關係冷靜下來,他不想違背與鄭麗的誓言,想通過冷處理,讓鄭麗知難而退。
經過昨天和鄭麗的初步交涉,鄭麗不會讓步。也許,他該立新后了。
太后見裴盛遠似有動搖之意,接著說道:「你和慕慕……終究是她福薄。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裴盛遠點點頭:「兒臣自當考量,適時安排立新後事宜。」
太后很滿意,還有一籮筐安撫勸慰的話,都不用說了。
裴盛遠晚上又來到鳳儀宮,這裡似乎還殘存著楊慕白的氣息。因為這裡的薰香、花果,全是楊慕白喜歡的。
晚上,他宿在鳳儀宮。做了一個綿長混亂的夢。夢境很清晰,從大婚到楊慕白離開,如走馬觀花般。以往他只夢到楊慕白的臉,這次,他還看到自己的臉。
夢到大婚之日裴盛遠臉色從開始的清冷到動情,再到憐惜。他清楚看地看到自己動情地吻著楊慕白,疼惜撫摸,溫柔擁抱。嘴裡輕輕呢喃:「慕慕,我愛你。慕慕,我要你。慕慕,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慕慕……」儼然一對恩愛夫妻,竟是如此嗎?
畫面一轉,他們在用膳。桌子上擺滿楊慕白和他喜愛的吃食。楊慕白會把宮人支走,每次都會把菜給他布好,裴盛遠也給楊慕白布菜。有時眼神交匯,楊慕白總是甜甜地笑,偶爾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裴盛遠笑得眉眼彎彎。然後停下筷子,看著楊慕白吃,或靜靜聽楊慕白講宮裡宮外的趣事。即使一件很小的瑣事,在楊慕白的演繹下,它便生動有趣起來。有楊慕白在,永遠那麼快樂,永遠不會寂寞。
有時楊慕白自己講到一半,笑得自己都直不起腰,裴盛遠就會把她抱在懷裡,讓她坐自己腿上。然後輕輕拍拍她的背,溫柔地給她順氣,輕聲說道:「慕慕,夠了,不講了,不講了。」那麼自然,那麼溫暖的場景,怎麼可能忘卻,怎麼捨得遺忘。
吃完飯,太醫院會給楊慕白熬補藥,每次楊慕白嫌苦,不想喝。裴盛遠都要哄好一會,又是蜜餞,又是糖果,最後再加一個綿長的吻。把楊慕白嘴裡的苦,都化成心裡的甜蜜。
然後轉到另一個房間,是楊慕白走的那天,楊慕白跟他告別。他緊緊抓著楊慕白的手,可怎麼都抓不住。裴盛遠拚命在後面追趕,腳似有千斤重,無法前行。只能聲嘶力竭不斷重複:「慕慕不要走,慕慕等等我。」
突然,楊慕白回頭了,臉上笑顏如花。頃刻間,楊慕白面色變得冰冷憎恨,惡狠狠地對他說:「裴盛遠,我恨你!」然後,便消失不見了。
裴盛遠從未見過這樣的楊慕白,在他的印象里,楊慕白是活潑的,燦爛的,嬌憨的,即使很生氣,也只會癟著嘴說:「哼,我不理你了。」這是楊慕白認為最兇狠的表情,在裴盛遠眼裡,這份可愛讓人移不開眼,忍不住想狠狠親幾口。
他心裡想著:楊慕白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急忙說到:「慕慕,對不起,對不起……我從來沒想過害死你,只是……只是你父親權勢太大。如果你誕下皇長子,你父親不退隱,外戚干政,後果不堪設想。」
裴盛遠從夢中醒來,竟分不出現實與夢境。他不斷回想起夢裡的情景,不禁感到疑惑。楊慕白怎麼會說出恨他的話,即使在夢裡,楊慕白的話,也能扎到他心裡,刺到他最疼痛的地方。
這三個多月,治理蝗災,他太忙了,忙到忽略掉很多東西。現在回想起來,楊慕白走的那天,最後的時刻,她沒有望著他戀戀不捨。而是伸手向張山,最後的笑容是解脫感。那個直達心裡的笑容,也是他許久未見的,到底是什麼時候呢?好像從楊慕白斷斷續續生病開始,脾氣變大了,以前只當是生病心情不好。
如今看來,楊慕白是已知曉內情,卻裝作沒事一樣,陪在他身邊演戲,以死逃離他。然後,他又否認了這個答案,如果都要死了,為什麼不和他攤牌,還要跟他偽裝?
裴盛遠第一次正視楊慕白死亡事件。讓他怎麼也想不通,忙召出暗衛司許朗(管理幕後情報),禁軍長劉碩(皇城軍及明面情報管理)。半夜四點,召集就到,古代地位再高,也是妥妥加班狗,還不敢有怨言。
裴盛遠把情況說明。許朗和劉碩對視一眼,隨即想到相同的答案,便回到:「皇上,或許,皇後娘娘是詐死。」
裴盛遠很希望這是真的,又害怕這是真的。如果真是詐死離宮,那麼楊慕白就是鐵了心離開他,肯定是知曉了事情原委。
許朗和劉碩在畫布上標註上信息,皇后離宮所需條件。
皇後生病,久治不愈-----祭師占卜------假死(假死葯)-----蝗災泛濫時-------太后懿旨------張山送殯
按理說,皇后嫁入後宮,是不可能再離宮,死了要安葬在皇家園林。而先皇后因為祭師占卜,離宮,發生的時間節點,剛好是蝗災泛濫之時,這裡尤為可疑。
裴盛遠把手放在袖子里,握緊了拳手,心裡翻江倒海,憤怒湧上心頭,面上也無表情。
平復下心緒,開口說道:「你們以為,當如何查起?」
劉碩回道:「皇上,祭師與先相國有交情,雖無實權,卻也頗受敬重,還是先放置一旁。從源頭太醫院查起,把和皇後有關係的太醫審個遍,如若有問題,定能審出。」
禁軍也挑軟柱子捏,也是夠夠的。
裴盛遠問許朗:「近期,張山將軍和楊相府有可疑否?」
許朗將情況彙報:「張將軍都在軍營,無可疑。七日前休假回府一次,去拜見楊相國一次。」
然後皺著眉,一副很糾結的樣子。裴盛遠見此情形,示意他說下去:「任何可疑的都彙報一下。」
許朗接著說:「楊相府新買了個丫鬟叫陳春花,很受楊相和楊相夫人喜愛,作貼身丫鬟。張山休假當天,拜別楊相后,和陳春花還有隨從出去玩了一天。我查了陳春花,無可疑,是楊相國花十兩銀子從陳獵戶那新買的。和獵戶確認過,也通過畫像和獵戶鄰居確認過,無問題。陳春花初八到楊相府,皇后殯車初九到楊相國府。」
線索到這就斷了,可以確認陳春花不是楊慕白,那麼楊相國府和張山又無人,如果楊慕白還活著,那麼她能在哪裡呢?難道真的死了,這一切才合理。
劉碩說道:「暗衛盯的那麼緊,從出殯到現在,沒放鬆過,確實沒什麼問題。」
裴盛遠心裡竄起的一點希望,好像又破滅了。但他不甘心,哪怕只有一點不合理,他也要追查到底。
對他們說:「你們先回去吧,明天等我下朝審太醫院,我要一起審。」
(PS:怎麼寫著寫著就快變成懸疑小說了,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