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黑夜(上)
錦葵高舉的玉手驟然一停,循聲低視,只見自己紫色裙裾正被凌戰一手緊緊攥著,都變得褶皺了。
這紫色漩紋沙綉裙是她的貼身衣物,跟了她多少寒暑?對其可是感情深厚,她已經穿不下其他衣衫了,哪怕再漂亮,這種堅固的情懷讓她此刻頓然驚駭,擔心凌戰稍有不慎,便將其損壞,所以心中剛準備教訓對方的心思,也是立刻歇息了下去。
「快給我鬆開!」錦葵難得地面露怒色。
凌戰有些小怕怕,但仍堅挺地要挾道:「除非前輩把紙團還給我。」
錦葵雖然不舍紫色漩紋紗綉裙,卻也絕不肯交出紙團來,毫不退讓地硬聲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凌戰自然不信,怫然作色道:「那晚輩絕不鬆手!」
「臭小子,你找死?」錦葵也怒了。
凌戰噘著嘴,一臉倔強和強硬,嘴上卻是不答。
錦葵高舉的手登時一抬,真想一巴掌拍死凌戰…
凌戰也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眼睛本能地一閉,心中怕得一匹,他真擔心對方狠心下手。
見凌戰又怕又wu的模樣彷彿自己弟弟在頑皮似的,何況這個「弟弟」還長得那麼俊俏,錦葵心中母性光輝大盛,還是於心不忍地住了手,她怕自己真的下了手,便是暴殄天物,人神共憤!
被你打敗了地白了凌戰一眼,錦葵颯然收手,撇過頭去,間中她心思忽的一轉,似乎想到什麼,明眸中閃爍出狡黠的光芒。
凌戰感覺突然氤氳的猛烈掌風突然消失,神色一異,便緩緩睜開了眼,見錦葵沒有下手,不由地面露詫異。
「放手吧,我給你就是!」錦葵淡聲道,眼神中狡黠的光芒依舊。
「真的?」凌戰雙目大睜,大喜過望。
「騙你幹嘛?」錦葵餘光將凌戰的幼稚模樣瞧盡,哭笑不得之餘,同時心中升起一抹罪惡感,這廂冷聲叱道:「還不快收手?」
「哦!好。」凌戰趕緊訕訕地收手回來,他相信以對方這般實力,定然不會誆自己。
想到心中的壞心思,錦葵不自禁地閃了閃目,嘴唇微微一癟,神色略顯心虛,旋即佯裝從懷裡摸索什麼東西。
凌戰面露期待,湊去細瞧。
「咻」的一聲,只見錦葵電光石火間玉手出手,在凌戰剛露驚異神色之時,已然點在了他的玉枕穴上。
「嗯?!」凌戰睜著雙目,才恍然過來,口欲發聲,卻因感到昏昏欲睡而不得,霎時間,在極不情願之下,他身軀耷拉下來,昏了過去,頃刻下墜。
錦葵神色淡漠,玉臂橫出,迅速將對方粗腰拖住,望著凌戰安詳的面容,她好笑地呢喃道:「真是個天真的小子。」話落,她挾帶著對方飛往閣樓頂層。
玉足踏上青磚,錦葵將閉目昏睡的凌戰緩緩放在地上,讓他背靠朱漆大柱,回身準備走時,又瞧了對方一眼,眼神淡淡地低落,似乎想著什麼…
半晌后,她幽幽地道:「解釋了又怎樣?終究抵不過那顆心。」
細眉微顰,錦葵忽的心中悵惘,只滯身待了片刻,便身形閃動,離開了去,只留下昏睡不醒的凌戰。
這一睡,他也許看不到明日的晨曦了。
…
話說鄭浩和孫光逃離怡春院后,擔心凌戰派人搜索追捕,便連夜離開了魯城,一路夠嗆地逃到了東面一處茂密的樹林,這才停下稍息一番。
對於凌戰的忌憚,兩人深如滄海!
此刻,孫光坐在地上,背靠著一塊土黃色岩石,神色略顯疲憊,呼吸雖然比剛才緩和了些,但是起伏的胸膛仍透出他的吃力。
鄭浩則佇立著,警惕地瞭望周遭,雖然凌戰沒有追來,但是生性謹慎的他,仍不敢放鬆對其他危險的警戒心。
在野外,武者之間互起貪婪之心,互相殘殺的事情並不少見,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垂涎對方身上的寶貝。
收回泛著陰光的眼神,鄭浩這才回身走向孫光。
孫光見著鄭浩過來,啐罵道:「這凌戰可真是奸詐,竟然是在裝昏。他奶奶的!」
鄭浩也想不到凌戰竟然如此警惕,沒有吃下迷魂散,要知道在佘姬那般引誘下,可沒有男人會保持百分百的小心,基本都會心神渙散地陷入溫柔鄉中,任對方擺布。
「此人足智多謀,且不戀美色,當真可怕!」鄭浩正色道。他是真得被凌戰從溫郡起,一步一步地打服。
「哼,還有佘姑那個賤人!貪圖男色,背叛門主,罪該萬死!」孫光咬牙切齒,不知是真的恨對方背叛之故,還是因為自己被其嫌棄之故。
「白痴!也不想想自己剛才那模樣。色中餓鬼!」鄭浩一邊心中吐槽,一邊鬱悶地踢散地上一堆枯葉,在冥門一直沒有地位和出路,還要跟著這些個沒腦的頭領犯險,他的心情便可想而知了。
孫光眼神凝注起來,冷聲道:「哼,只要我回去稟告門主,那賤人就死翹翹了!以門主的實力,她絕對難以活命!」
在跟隨孫光的這段日子,自己雖然竭盡全力表現,也多少出了點臉,卻總是被對方的地位給壓著,擺脫不了小弟的身份,而功勞也自然都落在了孫光身上,與自己無關。對此,鄭浩泰然不計,內心卻是不滿甚至憤恨,所以此刻聽到『我』這個字,他不禁感到自己的存在感被赤果果地藐視,本就不爽的心情,便是火上澆油了。
「死光頭!你口口聲聲把我當兄弟,心裡還是看低我一等是吧?」鄭浩平素從孫光話語中的姿態可以看出,對方骨子裡還是對自己刻意保持一種高等姿態,彷彿也多少忌憚自己表現出色而超越其地位,想要時不時地威壓一下。這種神經上的敏感,此刻只因為孫光自稱『我』,而不是『我們』,被鄭浩放大了百倍不止。
孫光自然沒有察覺鄭浩被自己影響的情緒,道:「小浩,你去弄點水來。口渴死了!」說著間,他騰身躍起,平躺在了土黃色岩石之上,神色放鬆地閉上了眼。
聞言,鄭浩原本有些陰晴不定的臉色,更是強烈洶湧起來。自己在對方口中有兩個稱呼,一個叫鄭兄弟,一個叫小浩。對方每當面對手足無措的環境時,便用前者稱呼,以為懇求自己;每當不需要自己出謀出力,吩咐自己干一些瑣事時,便用後者稱呼。這種稱呼轉變所體現的內在心態,鄭浩也是看得分明——自己就是對方的一桿槍,哪裡好使打哪裡。
「死光頭,我草泥馬!你把老子當什麼了?」本就氤氳起一肚子不滿地鄭浩,肚子里的火氣一下子就騰了上來。
「弄點水?渴不死你!」他目眥欲裂地瞪著孫光,心中的殺意突然就冒了出來,心中陰笑道:「要水是吧?老子給你弄點忘川水,讓你早死早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