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離去
五更天的時候，天還蒙蒙未亮，蒼穹一片漆黑。
簡單收拾完行李，小青走向正在房門口等待自己的錦葵，她沒有回頭留戀這個居住短暫地房間，而心中所挂念的人兒，就像冰封的寶藏，被藏在柔軟的心圃底下，有股天性的執拗，將這個寶藏烙上難以解開的封印。
錦葵淡聲道：「走吧。」
小青神色平靜得看不出情緒來，默默地點了點頭。
兩人輕聲輕步地出了房門，外頭院落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幾盞掛在樑柱上的昏暗掛燈，散發出暗淡溫馨的黃光來。
錦葵摟住小青的秀肩，道：「抱緊我。」
小青神色緊促起來，片刻的艱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伸手摟住了錦葵的細腰。
神識一凝，全身武氣涌動起來，錦葵微微一發力，挾帶著小青飛身上騰，腳步在飛檐翹角上輕點借力，二次騰飛上半空中，往屋瓦上一個掠沖，風馳電掣地狂點七八步，往著城府外而去。
小青不會武功，也沒有飛空過，卻出乎意料得沒有害怕，只因那道封藏心圃底下的身影，隨著錦葵不斷飛離城府而越發破土而出，最後控制不住地浮現在了她的心頭，讓她情不自禁地回首而望，俏顏上滿是依依不捨。
她知道，其實她並不想走，只需要那個少年真摯的三個字，她便能奮不顧身地回來。
可惜，那真摯的三個字，她感覺永遠也聽不到了…
直至現在，少女依然難以置信，自己竟然捨得放手！
原來自己還是這麼得執拗，她心中苦笑。
十年來和對方的回憶，此刻化為一幀一幀畫面，在她的腦海里瘋狂回放，衝擊著脆弱的神經，她只感覺全身發寒發抖，好像生命的信仰正在消逝…
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隨風飄散。
她，深深地閉上了眼…
兩道倩影離城府越來越遠，化為細小的黑點，淹沒在了黑暗之中，但是那滴晶瑩的淚珠，卻詭異得沒有消散，而是保持著凝結狀態，隨著大風飄往城府，飄往那棟閣樓，飄往那個靜躺在地磚上的少年…
一夜的昏睡，凌戰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夢見父親這個唯一的親人死了，而自己還是那個沒有武修天賦的廢材，人生跌入可怕的深淵，看不到光明和希望，但是好在那個少女還在，她陪伴著自己，可惜，噩夢很快真正降落，連那個少女也消失了。
「少爺，可惜你並不喜歡我。」少女帶著這句失落的話語，化為虛空塵埃。
「啊！不要！」凌戰猛地驚醒過來。
夜，靜得可怕！
好像有無常之魔在吞噬著美好的擁有，一切抓得住的，抓不住的，統統被它無情毀滅。
胸膛劇烈喘息著，凌戰雙目大睜，心中充斥著驚悚，背後早已經被剛才那個可怕的噩夢嚇得滿是冷汗，內衣都濕透了。
忽的，一滴濕潤的像是水滴的液體，不知來自何處地撞到了少年嘴角的臉頰之處，他這才猛地回神過來，不自禁地伸舌一舔。
「好苦！」味蕾突然品嘗到一股極端的苦味，凌戰猛地面容扭曲，卻莫名其妙地咽了一咽，將那滴像是水滴的液體咽到了肚子里。
苦味漸漸消退，凌戰這才意識起自己昏過去前發生的事情，將這短暫地小插曲忽略。
一想起剛才那個可怕的噩夢，凌戰感到莫名惶恐不安，霍然彈身而起，急匆匆地奔向小青的院子。
眉頭緊鎖，一路狂奔，凌戰突破重重黑暗，來到那間院落前，恐懼到難以靠近。
「白痴，那只是夢！小青她…她一定還在裡面睡懶覺。」隔著七八米，凌戰訥訥地望著那個少女居住的院落，心中不斷說服自己。
可是，不知為何，原本只是幻境的噩夢，卻莫名其妙地給他帶來迫切的壓力，好像真的一樣。
凝滯半晌，凌戰還是邁步向前，走向了前方，停步在房門前，他心中急跳得沉默片刻，已經抬到一半的手，最終還是輕輕叩了下去。
「小青！」他一邊喊道。
房內寂靜無聲，半晌也沒有回應。
心中那抹不安和惶恐陡然加劇，像地震一般震得他心魂顫抖，凌戰忙急切地又喊了聲，卻依舊如此，只有從裡頭透出的可怕的安靜，在他的眼前如幽靈般隱現。
再也經不住對剛才那個噩夢臆想所帶來的驚懼，凌戰一把推開了門，邁步進入其中。
房間內一片漆黑，凌戰沒有心思注意傢具之類的瑣碎之物，而是將目光直射向右側床榻之處，只見那張嶄新的紫檀木床上，和周遭的黑暗一樣空蕩蕩的，只有一摞錦緞被褥被疊得整齊擺放在內側。
凌戰彷彿陡然被驚雷給炸了個透徹，僵硬在了原地，心中驚駭到難以置信，雙腿也是如灌鐵鉛得動彈不得，憋悶的呼吸連喘息的力量都沒有了。
「小青！」不知又從哪裡生出來的力量，凌戰猛地一個箭步沖了過去，面上卻是無與倫比扭曲，他不敢相信地一把將被褥給掀了個凌亂，卻被空空如也將心中最後一絲妄想給擊得粉碎。
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她去哪兒了？
此刻，凌戰內心彷彿有隻猛獸在痛苦地悶吼著，很想爆發出來，卻給一股壓抑給壓得死死地，他不甘心地在床下找，在樑上找，在柜子里找…那些看起來根本不能藏人的可笑地方，都被他找遍了，他衝出房門，又腳步凌亂地在院子里找，並不斷地大聲呼喚著：
「小青，你在哪裡？小青，你在哪裡？…」
夜是那麼得悠長，那看似即將到來的晨光，此刻卻顯得那麼遙遠。
這偌大的府里，除了父親凌鋒，便只有寥寥幾十個內侍住在後院，凌鋒聽到外面的驚動聲音，立馬聽出是凌戰，便急急忙忙地披上衣服沖了出來，尋聲快步追去。
凌鋒在花園見到了凌戰的身影，只見對方此時頹然地癱坐在青石子路上，也不嫌屁股疼，一雙星眸暗淡無光，透出淡淡的憂傷。
凌鋒嚇了一跳，趕緊快步過去，道：「戰兒，你怎麼了這是？」
剛才喊了這麼久，將四周的院落都找遍了，凌戰已然沒有找到小青的蹤影，此刻心喪欲死，根本沒有注意到凌鋒的到來，直至此時被對方的話語驚擾，這才木木地抬起頭來。
見是父親凌鋒，凌戰無助的內心稍稍找到了一絲援助感，他在戰場上英勇無雙，根本不用依賴別人的助力，可是此刻卻是心中空虛彷徨得難以一個人支撐下去。
「爹！」凌戰聲音嗚咽著站起，朝凌鋒撲了過去。
單薄的外衣，凌鋒神色訝異，趕緊單手拍拍凌戰的肩膀，連聲道：「沒事了，沒事了，爹在這兒呢。快跟爹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我剛才聽你在喊小青那丫頭，這是怎麼回事兒？」他蹙眉不解地問。
凌戰從凌鋒臂膀上抽離，此刻有個人依靠，他內心的苦悶多少好了些，臉色泛白地答道：「小青她…不見了。」
「啊？！」凌鋒雙目大睜，驚異的神色中，還帶著一絲困惑，問道：「這天還沒亮的，這丫頭沒在房裡睡覺嗎？」
凌戰面帶悲然，就差淚水嘩嘩湧出來了，搖頭道：「我剛才去她房裡找了，她沒在床上。」話及此處，少年更是黯然神傷了一分。
「這、這不在床上，那還能去哪兒了呢？」凌鋒也是懵了，對方無父無母的，除了自己爺倆，在外頭也沒個依靠啊！
「難不成被採花賊給採去了？」凌鋒神經病地亂想，卻又立馬唾棄自己想得什麼鬼子。
此刻，凌戰悲傷之餘，心中聯繫到昨晚再遇的那個紫衫前輩，卻是頓感小青的消失和其有著難以撇開的關係，剛才因為被那個噩夢嚇得倉皇，此刻回憶起錦葵昨晚的欺騙舉動，再一將小青的消失和對方聯繫起來，他不禁憤恨滿身。
「騙子！」凌戰在心中重重地謾罵，雙拳也緊緊地握了起來。
來不及多想，凌鋒神色緊張地道：「那我現在出動府里的下人，讓大家趕緊分頭找找？」原本遇事鎮定的他，突然失去小青這個新閨女，也有些亂了陣腳。
凌戰雖然不覺得這個辦法有什麼希望，畢竟此事若和那個前輩有關，以對方的身後，斷然不可能讓自己這邊找到小青的蹤跡，但是眼下黔驢技窮，他也只能無奈地點點頭。
凌鋒趕緊去後院起人手了。
待凌鋒離開，凌戰孤零零地呆在原地，心中細細回想整個事情的始末，對自己亂扔那團邀請函的魯莽舉動懊悔不已，這廂一想到尋找那個少女的事情渺無頭緒，他心中的惆悵便是鋪天蓋地而來，讓他不自禁地仰天長嘆：
「小青，你到底去哪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