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無題

教室還是空蕩的，有三五個早到的同學，不看書，看戲似的好奇瞅著郭亦齊的座位。

「這是怎麼回事？昨天教室沒關門嗎？」

郭亦齊指了指被各種樣式巧克力塞滿的桌子，問準備放書包的遲諾諾。

遲諾諾被這一盒盒疊在一起的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震驚了。

「不知道，你買的？」

郭亦齊坐下后，苦惱又無奈的笑了一下，隨手拿出一盒巧克力，熟練的打開，粉色的小卡片安靜的躺在巧克力上。

遲諾諾默默的偏過腦袋，瞄到門口探頭探腦的陌生同學，正納悶，郭亦齊又招呼她了。

「這些巧克力，你幫我還回去吧，」

「嗯？還給誰？」

「盒子裡面應該都寫有名字。」郭亦齊頓了一下，轉頭看著遲諾諾，「裡面有你送的巧克力嗎？」

遲諾諾直愣愣的搖頭，「沒有，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哦，搭把手，都拆開看看，」

「不親自拆開嗎？這些都是她們精心準備的，裡面的字，我看到了不太好。」

「你收到過情書嗎？」

「為什麼問這個？」

郭亦齊肯定的說：「即使收到過情書，也沒有現在看到的這麼多吧？這種東西呢，第一份是驚喜，很多份就是累贅。尤其是經常經歷這種大場面，久而久之就會疲倦不堪。我也很感謝她們送來這些表達心情，不過呢，比起感謝更多的是苦惱。」

「不行。你還是自己拆開，然後慢慢看完，」遲諾諾偷摸瞄了一眼門外，她們還沒有散去，她以不容拒絕的口吻說：「巧克力我可以幫著你還回去，但是信必須是你自己看完。不然，你就自己想辦法。」

「無所謂，你不幫忙也可以，我把這些巧克力搬到廣播室，一個個的都登失物招領。讓她們自己來拿。」

「你不許這樣！」遲諾諾莫名的替她們委屈，「她們還在門口等著呢！」

郭亦齊看了一眼，她們一鬨而散。

「如果你不看完，我也不會再帶著你了，飯卡里的錢，我轉給你。」

「你急什麼？裡面也沒有你送的巧克力，我怎麼看你比她們還緊張？」

「每一份喜歡都值得認真對待。就算你不喜歡她們，也應該認真禮貌的拒絕，這樣她們還能好受些。」

遲諾諾一臉嚴肅，郭亦齊也跟著較真了，他嚴肅認真的說：「既然你都這麼說，我就要好好和你理論理論了。」

「理論什麼？」

「看看我們誰對誰錯。首先，你看看，這些巧克力堆在這裡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我的學習，我不開心是不是應該的？其次，你剛才說的話涉嫌道德綁架，她們對我表示欣賞，用的是她們喜歡的方式，並沒有詢問我的意見，同理，我用自己的方式去拒絕，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她們喜歡的方式呢？該怎麼做是個人意願，我這麼做並沒有錯。假設一個人寫一封信需要十分鐘，我全部回復，就需要一百分鐘。這就意味著，我要浪費一百分鐘的時間在這件對我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若是每天都這樣，我每天放在學習上的時間就比其他同學少了一百分鐘，以此類推，我浪費的時間絕不是一點點。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你還覺得我為了這些陌生人而浪費自己的時間是值得的嗎？」

遲諾諾氣得說不出話，瞪了他一眼，跺腳，跑出了教室。

教室里豎起耳朵的同學都倒吸一口涼氣，心裡暗自感嘆，精彩！實在是精彩！

郭亦齊把打開的巧克力盒塞回桌子里，鬱悶的坐下。明明是遲諾諾要和他理論，理虧了卻還生氣。

學校花園的樹葉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

遲諾諾一口氣跑到了樟樹下，大口大口喘著氣。

蹲在地上。羞愧湧上心頭。

她是在為她們打抱不平嗎？不是的，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離開的那天，她幡然醒悟，原來她對伊揚的喜歡錶現得如此赤裸裸，那些情不自禁的擁抱、發自內心的微笑、都是喜歡的證明。可是她感受不到伊揚的回應，伊揚待她真的就像哥哥對待妹妹，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她得到的回應不是她想要的。

回來以後，她每晚都會盯著那個熟悉的手機號碼，可它從來都是冰冷的數字，一直定格在屏幕上。

她嚮往的伊揚，就要再一次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叮～叮～

旁邊空空的，郭亦齊的眼睛忍不住往門口看。

遲諾諾在門外喊，「報告！」

聲音柔弱無力，細如蚊語。

正在調試PPT的老師頭也不抬，「進來。」

「別生氣了，」郭亦齊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我聽你的，OK？」

「跟喜歡的人表白都是一個下場嗎？」

郭亦齊不明所以，壓低聲音問，「什麼下場？」

「會被討厭？」

「不是啊，循序漸進的肯定不會的，一個陌生人突然說喜歡你，正常人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

「是嗎？」

老師：「好了，我們開始上課，今天，我們重點講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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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諾諾沉默了好些天，她仍然帶著郭亦齊，只是不說話了，像是木偶人一樣，雙眼無神，回答郭亦齊的話，只有，「哦，嗯，好，」

郭亦齊說：「巧克力，我已經還回去了，按照你的要求，圓滿完成。」

遲諾諾：「好。」

某一天，郭亦齊看著再次從天而降的巧克力陷入了沉思。

遲諾諾突然問，「你真的很討厭她們？」

郭亦齊心一沉，思索著應該怎麼回答，這是一個和好的信號，可不能錯失。

「和她們比起來，我更討厭巧克力。」

遲諾諾低聲問，「要怎麼樣，你才會喜歡？」

這句話只有郭亦齊聽見了。

「最起碼有個認識的過程，她們都是寫信送巧克力，不知道人是誰，更不了解。所以，」他聳聳肩，「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了。」

遲諾諾語重心長的問，「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嗎？」

「大同小異。你還在生氣？」

「沒有。這些你打算怎麼處理？」

「不知道啊，這次比上一回多了一倍，可能我要找老師談談，看看能不能把教室門關好，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很累。」

「對不起，」

「幹嘛道歉？」

「那天，我說的話有點過分。」

「沒關係，你們都是女生，難免會有共情，」郭亦齊想了想，難為情的問，「你、是不是表白被拒絕了？」

叮～叮～

談話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