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該還的都已還

金亢國，武慈縣城，凌家後山。

正午時分，夏日的陽光炙烤著乾裂的大地。樹下，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肩抗技勇石艱難的做著蹲舉。

修身的白色長袍已經濕透，汗水從他堅毅的面龐上不斷滑落。眼型狹長，瞳仁黑亮，古銅色的肌膚下蘊含著豹子一般的力量，絲毫看不出他是大家族的少爺。

少年正是凌家族長的侄子，少有的天才，凌風。十六歲就已經修鍊到後天鍛體七重，被立為凌家世子。

做完最後一組蹲舉，體力透支，凌風累的直接癱倒在樹下，胸膛劇烈起伏，口鼻之間喘著粗氣。

凌風父母十年前一次外出后，音信全無。沒有父母的陪伴讓凌風從小養成了堅韌的性格，修鍊比同齡人也更勤奮，他要成為像父母一樣的強者，守護家族。

想起父母凌風下意識的撫摸胸前的心形吊墜，那是他們給自己留下的唯一紀念。

身上濕漉漉的汗水讓他感到不舒服。下山向所住小院兒走去。

作為武慈縣三大家族之一，凌家佔地數百畝，房舍頗多。凌風抄近路從後花園穿過。

行至假山處，隱隱約約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

「小冤家，你都多久不來了？是不是把我忘了？」女人的聲音讓凌風聽起來很耳熟。

「怎麼會？可想死我了。我是怕別人起疑心，這次要不是跟我爹來赴宴，我還沒機會見到你。」男人解釋著，聽起來很年輕。

「哼，你要的東西，我可早就弄到了。」女人炫耀著手裡的手抄本。

「啊，快給我看看。」男人急迫的說著，伸手要拿。

女人背手將秘籍擋在身後嬌嗔道：「玄階武技耀日劍法可是凌家鎮族武技，如果凌傲天知道了，奴家的小命就沒了，你……要怎麼謝我啊？」

聽出話中挑逗之意，男子撕開對方半解的紗羅，發出淫褻的笑聲：「小美人，就讓我以身相許吧。」

凌風聽得兩人的聲音越發不堪入耳，本要離開，但是凌家鎮族武技耀日劍法讓他心裡咯噔一下。

耀日劍法，玄階中級武技，凌家在武慈縣城賴以立足的根本。

乾元大陸以武為尊，宗門林立，擁有強大武力的宗派、家族成為皇權之外的另類霸主。

各種增強實力的武技自然貴重無比。

「什麼人？膽敢偷取鎮族武技？」凌風大喝一聲如晴空霹靂，炸響在兩人耳邊。

窸窸窣窣，假山後閃出兩道慌張的人影，衣衫凌亂。美艷的少婦和一位年輕的少爺。

怎麼是她？那方才放浪形骸的挑逗竟然來自族長的愛妾，霍晶晶。

而身穿錦衣長袍的年輕少爺正是三大家族之一霍家世子，霍世庭。

兩人看清是凌風后，大驚失色，隨後對視一眼，寒意從眼底隱現。

「凌風兄弟，你肯定聽錯了，哪有什麼武技秘籍？」霍世庭強自鎮定，想穩住凌風，殊不知馬腳更露。

「你們這對狗男女玷污我凌家威名，盜取我族武技，到族長那裡自首吧。」凌風果斷凌厲。

霍晶晶掩面哭泣，哀求道：「風少爺，你就行行好，饒了我吧？如果家主知道了，我必死無疑啊！」

「只要你饒了我，你要我做什麼都行。」說著身體蹭了上去，慢束羅裙半掩胸誘惑至極。

凌風後退躲開蹭過來的霍晶晶。

背後掌風襲來，眼前一黑凌風暈倒在地上。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霍世庭剛要出手殺掉凌風，霍晶晶出手攔下，前方有腳步聲傳來。

「快來人啊，……」霍晶晶喊道。

……

凌家會客大廳中家主凌傲天及兩位長老正與霍家族長霍英傑喝酒議事。

霍晶晶掩面而入，哭嚎不止：「我不活了，家主大人，族叔你們都別攔著我，讓我死了算了。我沒臉見人了。」

凌傲天看自己心愛的小妾衣衫不整，頭髮凌亂忙問出了什麼事。

「凌風偷取鎮族武技，被我發現，威脅說要殺我，見奴家生的有幾分姿色，便心生不軌，幸好被路過的族弟霍世庭所救。」凌傲天勃然大怒，一掌將身下座椅拍成糜粉。

「這個恩將仇報的白眼狼，枉我立他為世子，做下這種齷齪之事。」

凌傲天雖然氣急，但轉念一想，凌風平時不像是這種人，莫不是受人脅迫？還是要問個明白。

「他人呢？」

「徐管家帶人將他綁來了。」凌傲天正問之間，門外傳來霍世庭的聲音。

霍世庭身後，徐管家帶人架著五花大綁的凌風來到庭前。

有人拿來涼水將他澆醒。凌風甩了甩臉上的水，慢慢睜開模糊的雙眼，見到自己被五花大綁，凌傲天怒目而視，一頭霧水。

「凌風，你臭不要臉，玷污我清白，偷取鎮族武技，向族長自首吧。」霍晶晶臉上恨意十足。

「凌風你為什麼干出這種事？你父母十年前下落不明，我待你不薄，沒想到竟然養了條白眼狼？」凌傲天痛心說道。

凌風明白過來，又氣又急：「傲天叔，他們冤枉我，是這對狗男女要偷族中武技秘籍。」

「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偷了耀日劍法在後花園被我瞧見，家主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我差點就被他……我不活了。」霍晶晶哭的撕心裂肺，豐滿的上半身不斷起伏，佯裝作勢要一頭撞向廊柱。

霍世庭板著臉正色道：「凌家世叔，這凌風胡編亂造實在可惡，我族姐霍晶晶雖是妾室也不容別人這樣污她清白，還請世叔和父親為我做主，也還霍家一個清白。」那樣子憤憤不平正氣十足。

難以辨別誰說的真切，凌傲天一時躊躇。

旁邊藏書閣長老凌在錫緩緩說道：「最近世子凌風的確是經常出入藏書閣。」

霍晶晶立馬像找到救命稻草般說：「我一個外姓妾室根本沒資格進入藏書閣，哪有機會偷取秘籍？家主大人，誰偷的秘籍，何人說謊誣陷，只要搜身就知道了。」

凌傲天聽到長老凌在錫的話，狐疑的看著凌風：「搜身。」

一聲令下，有人從凌風身上搜出耀日劍法手抄本。

而此時，凌傲天失望的看向凌風，殺意大盛。

「我是被冤枉的，是他們陷害我。」凌風有口難辯。

然而凌傲天眼中的殺意絲毫不曾減退。霍晶晶、霍世庭眼底的得意之色漸濃。凌在錫與霍晶晶暗暗對視一眼。

凌風也終於明白，此時無論如何辯白，都已顯得蒼白無力。這對可惡的狗男女買通了藏書閣守閣長老。

「這個凌風如此卑鄙齷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早就看他兔頭麞腦不像個好東西。平時一副高冷的樣子，做個世子了不起了。」

「敗壞門風，蠅營狗苟，登徒子而已，什麼爛東西。」

議論聲中人云亦云，望向周圍眾人異樣的目光，凌風氣極反笑。

凌傲天冷聲道：「還有臉笑，你笑什麼？」

「我笑狗男女骯髒下作，我笑眾人瞎了眼睛，我笑家主你君暗臣蔽太昏庸，被美色所迷。」凌風一口氣罵了個痛快。

「閉嘴，你個敗家子，如果不是看你失蹤父母份上，我現在就把你大卸八塊。」凌傲天堂堂家主被凌風一番話頂的急火攻心。

「凌兄，你平時太慣著他了，一個小小後天武者如此大逆不道，敗壞家風，我都看不下去啊。」霍英傑此時也在『義憤填膺』。

「唉，家門不幸，讓霍兄見笑了。」凌傲天嘆息道。

「家主，你要替我做主，還我清白啊，不然以後在這凌家我還怎麼呆啊？」霍晶晶說著又假惺惺哭了起來。

凌傲天向前跨出一步：「凌風人證物證俱在，你盜取鎮族秘籍，更想要玷污族嬸，禍亂人倫，敗壞我門風，看在你父母當初對家族有功，留你一條性命。」

「來人廢了他丹田，逐出家族。」

凌風絕望的看著走向他的守閣長老凌在錫：「你這個老東西，跟他們同流合污沆瀣一氣，我記下了。」

凌在錫眼中凶芒一閃，一劍刺入凌風丹田，劍尖在丹田中狠狠用力一絞。低聲陰狠道：「你記下又怎麼樣？我廢你丹田，從此你就是個廢物，永無崛起之日，我不信你還能報復我不成？」

霍晶晶看到凌風丹田被廢長長出了一口氣，與霍世庭偷偷互瞄一眼，嘴角浮現得逞的笑意。

烈日炎炎，凌風卻如墜冰窖，徹骨冰寒。丹田被廢元氣散溢，鮮血淋漓。身上的力氣似乎也隨著元氣的消失被抽干。

吐出口中的鮮血，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環視一周，冷冷掃視著眾人。

「你們的樣子我都記下了。」

「凌傲天，該還的我已還，從此我與凌家兩不相欠。再見之日，必是刀兵。」

少年像一隻受傷的狼王，雖然丹田被廢但其志依然堅韌，氣勢依然無比凌厲，面前下人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路。

捂著滴血的傷口，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艱難向門外走去。

一道嬌小的身影從遠處跑來，扶住了即將倒下的凌風，解開他的綁繩。

「少爺，你怎麼了？少爺你別嚇我啊？」少女驚慌失措，清秀可人的小臉上淚流滿面。

「家主，我們少爺肯定是被冤枉了，他不會做那種事，家主請饒了我家少爺吧？」

「小玉，人證物證俱全，沒人冤枉他，你一個下人這裡沒你說話的份。滾。」霍晶晶怒道。

霍世庭抬起一腳直踹小玉腹部，當下小玉身體倒飛出去，口吐鮮血暈死過去。

凌風是世子以他的身份自然不敢動手，但一個下賤的丫頭就不用顧忌了。

「小玉，」凌風心痛的欲哭無淚，恨不能手撕了霍世庭，但此時丹田被廢渾身無力，眼睜睜看著小玉被傷卻無力反抗。

艱難的爬向小玉，將她搖醒，小玉眼中的淚止不住的流。

凌風咬緊牙關緩緩站起身，「霍世庭，他日我必要你十倍償還。」

霍世庭不屑一笑：「一個廢人也敢口出狂言，我到要看看你怎麼讓我償還。」

凌風不再言語，扶起小玉，轉身而去。

……

站在凌家大門口，凌風感慨萬千。

「我本以為自己會勤修武學，在這武慈城中終生守護凌家，誰知會這樣被趕出家族。」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凌風扶起小玉一步越過門檻，向門外走去，這一步也將成就他不朽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