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來

秋日夕陽的餘暉把整個世界都照得鮮亮起來。一名梳著齊肩短髮的女孩兒久久佇立在一棟別墅的門口，青茵環繞的別墅是她闊別六年的家。曾經的一幕幕如昨日的電影一般在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

「我回來了。」舒欣站在門外默默地對自己說道。

遠處駛來一輛賓士，車子里的人在看到舒欣的那一刻就停止踩下油門的動作，只靠著車子自身的慣性向前滑行著，直到離舒欣還有不到一米的距離才被駕駛者踩住剎車停了下來。

車子里的人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雙手的骨節露出慘白的顏色。

她回來了，她違背了他們當初的約定，如今還敢回來，她要如何面對自己，這個背信棄義的女人。

舒欣看著近在咫尺的偌大車標，再看向車裡那似乎瞪著仇人一般的男子，這到底誰是誰的仇人啊。

唐子昭坐在車裡本是等著那女人自己走過來請他下車，可這麼多年過去，他曾經好不容易馴化的丫頭又回歸她那桀驁不馴的本性，只見她隔著風擋玻璃，沖著她伸出食指勾了勾。

唐子昭頓時氣結，不悅地打開車門走下車，靠在車門上，「舒欣，你還有臉回來？」

舒欣的左手終於離開她的箱包，緩緩走到唐子昭面前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看他靠著的白色轎車。

「脫了校服真是儀錶堂堂啊，古人怎麼形容美男子的，嗯，公子人如玉？」

舒欣伸手要去挑唐子昭的下巴，被唐子昭一手扒拉開，反而將手撐在舒欣身側的車蓋上，與舒欣面對面幾乎零距離，「你還知道回來？回來幹什麼？你還知道有這個家嗎？」

說完唐子昭挺直身體繞過她，將她的行李箱一把提了起來扔進了後備箱。然後打開後座的車門，「走，帶你去個地方。」

舒欣白了他一眼，轉身繞過車子坐進了副駕，唐子昭不悅地關上車門，坐進了主駕。

「你連家門都不讓我進，要帶我去哪裡？」

舒欣手肘拄著扶手箱，拖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唐子昭，唐子昭臉色冷峻，認真地看著前面的路將車調頭。

「帶你去吃飯，剛下飛機該餓了吧。」

唐子昭帶著她來到裡子洞，「這裡是我一個朋友開的私廚，平日里只有一些熟識的朋友來這裡。」

「你不用和我解釋這麼多，裡子洞，很有意思的名字。」

唐子昭白了她一眼，在自己經常做的位置上剛坐下來，他的朋友就走過來，看到他帶著舒欣不免好奇，「這位是你女朋友？可真不容易啊，你居然能找女朋友啦。」

「我說這位哥哥，你看我哪裡長得像她女朋友呀？」

「不是嗎？子昭一個人來我這兒的時候可從未見他帶過女孩子，你還真是第一個他單獨帶來的。」

舒欣噗嗤一聲笑了，唐子昭趕緊解釋道：「她是我妹妹，老樣子，哦，對了，不放辣，她吃不了。」

「我改口味了，辣的也能吃些，不過不要什麼菜都放辣，失去食物原有的味道，這可不是大廚的水準。」

那人尷尬地笑了笑，「好，好。」

侍從送上來檸檬汁，舒欣握在手裡，自從下了飛機她就從心底里一直打著冷顫，無論在唐子昭面前裝得多麼若無其事，可是她冰冷的雙手騙不了任何人，此時握著溫熱的檸檬水杯，才稍稍感覺這個世界還有些溫度。

唐子昭不期然地伸出手抓起她的一隻手握住，「還是這麼涼，來，我給你捂捂手。這六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唐子昭看著被他握住的柔夷，舒欣不知道他是在問手還是在問她，「怎麼都能過啊，隨便找個人就能捂手。」

唐子昭一把扔掉她的手，「隨便什麼人都能捂是吧？你什麼時候這麼隨便了？」

舒欣應景地打了個冷顫，「哥，你還是這麼冷啊，凍死我了。」

「少貧，說，為什麼說話不算數，我們不是約好，你要考我的學校嗎？為什麼突然要出國，一走就是六年，你可知道……」

唐子昭越說越急，一如剛剛端上桌子的鐵板魷魚，放在滾燙的鐵板上呲呲地冒著熱氣，卻忽然戛然而止。

舒欣可不想猜測他後面的話，當初還不是屈於他淫威之下才答應和他上同一所大學。

「嘿嘿，哥，你也知道你那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名牌大學，我的成績實在是考不進去嘛。」舒欣嬉皮笑臉地撓了下頭髮。

唐子昭眯著眼睛盯著她，似在審視一個經常作姦犯科的小偷一樣，「舒欣，你的成績我還不清楚嗎？要是我那個笨妹妹唐子悅，我肯定不指望她和我考一個學校。可是你不同，你的成績別說考我的學校，清華北大對你來說都綽綽有餘，少在我這裡扮豬吃老虎。」

「呀，這詞你都會用啦，我一直以為你會在國學道路上一發不可收拾呢，沒想到啊，這麼網紅的詞你都會用了。」

「我是開網路科技公司的。」唐子昭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丫頭一如當年一般，擠兌起他來不遺餘力。

「不是吧，老學究開科技公司，什麼時候倒閉，我給你介紹個靠譜的公司接盤。」

「舒欣，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問你為什麼出國，為什麼失約？」

「我不是說了嘛，哎呀，你真是太高估我的能力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六年時間，英國伯明翰大學經濟學和法學雙碩士學位。」

還沒等舒欣說完，唐子昭就把她的老底揭開了，舒欣干瞪著眼睛實在編不下去了。

「那個，我媽她……那個，她，她希望我出國，對，她希望我出國的。」

是啊，是她媽把她趕出那個家，流放到英國去的。

唐子昭端起檸檬杯喝了一口，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她那張此時因為說謊而憋得通紅的小臉。這張臉一如小時候一般精緻小巧，五官細緻地平鋪在這張臉上，高低錯落有致，哪點都不是突出的漂亮可是拼湊在一起又讓人看著莫名的舒心，可以說舒欣進不了美女的行列，卻可以列入精緻的行列。正是這張臉讓唐子昭忽略了她那討人厭的嘴巴。

「怎麼楚姨說是你自己非要出國不可呢？」

舒欣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了，她親媽可真是坑她一萬年，她把自己攆去英國，還讓自己得罪眼前這位大神，整死她算了。

「再說楚姨為什麼要攆你出國，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知道消息急急忙忙趕回來，你卻已經走了，為什麼走得那麼急？」

「唐子昭，你能不能讓我好好吃頓飯，我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

舒欣將一口少辣的魷魚圈送到嘴裡，卻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能吃辣還逞強。」唐子昭懟了她一句，又將一杯微涼的白開水遞給她。

之後，唐子昭沒有再逼問她，安安靜靜地吃過飯後，唐子昭問她去哪？

「回家唄，不然去哪？我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啊。」

「家裡？你的房間已經改回了子悅的隔音室。」

「子悅啊，她還好嗎？」說起唐子悅總是能讓舒心想起兩個人在一起輕鬆愉快的日子，此時提到她語氣中仍帶著明快的雀躍。

「現在在大學里當輔導員，平日里會帶幾個孩子學小提琴，正準備讀博呢，這樣她就可以做講師。你剛走的那陣，她消沉了好長時間，直到考上大學我才見她恢復些。」

要說這個家裡，舒欣最對不起的就是她這個繼妹兼閨蜜，其實這些稱呼都不適合她，似乎她和唐子悅才是親姐妹，而唐子昭則是撿來的哥哥。

作為哥哥的唐子昭從小似乎就是她們倆的上司一樣，一不聽他的話就會被收拾，而且是被收拾得理直氣壯，連大人們都無條件地站在唐子昭一邊，可見舒欣和唐子悅小時候過得有多糟心。

「我可以和子悅一個屋，已經很久沒住在一張床上了，自從……」

「自從你媽嫁給我爸，你搬到我們家，你就有了自己的房間。」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的，我可以和子悅住在一個房間的。」

「那是我爸怕子悅耽誤你學習，畢竟你們倆湊到一起可不會幹學習這件事。」

舒欣聽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唐寅中一邊害著她父親，一邊又是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懷，她真不知是該恨他還是該感謝他。

「現在不用在意了，而且我也已經很久沒見過子悅。」

「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舒欣斜著眼睛看著他，總感覺這傢伙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