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除夕夜、夜鬼哭泣

第五章:除夕夜、夜鬼哭泣

「勇氣可嘉、」

冷河山氣息瀰漫,莫老悵然一笑。

「不想知道那天子小兒為何會尋得如此多的武學高手?」

又是掃過冷河山,莫老本想將有些話一直壓在心裡,可又一想這天月王朝冷家災禍總歸摻雜著其他原因,面對這位中年家主,老者不免多談了兩句。

「這算是天月皇室對我冷家的攤牌?」

老者面前,冷河山苦澀道。

「對、」

「老夫在京都深居簡出一載之久,此次提前與那些老東西硬碰一場便是打斷了皇室想對你們冷家出其不意動手的計劃,可那天子小兒此次虎視眈眈,接下來便是給你們冷家一點兒準備時間,也不過一兩月之久。」

混眸轉動,想到之前山巔那一場鏖戰,莫老心有淺嘆。儘管冷家的結局他很早已經料到,可真要面對卻又是另一番心境。

便是他,終究不過俗世人。

「難道不是忌憚我冷家二十萬戰狼之威?」

尋常災難若是一個月前可得知,就算是酣睡二十九日,最後一日再做準備都綽綽有餘,可冷家的攤子太大了,大到這一個月期限內,冷河山甚至做不得多少安排。

只是他不明白,那天子除了忌憚他們冷家二十萬虎狼之軀外,還會有何原因?

「這只是其一、其二是因為冷家那部血脈武訣。」

冰室之中,莫老一語點醒夢中人。

「那部步步生道,一步踏四品的極致武訣?」

冷河山臉上儘是荒誕。

那部存在於冷家血脈中的飄渺武訣,連他這位家主都不再重視,甚至他都沒有聽過這部武訣叫什麼。再者冷家在天月王朝紮根數百年之久,這部虛頭巴腦的武訣在歷朝中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那天子是拿襠喝水,拿頭如廁?否則怎會以這種理由來對付他們冷家?

「權政思謀下,莫須有的理由又何曾少過?」

聞聲,莫老擺了擺手。

「你也該下去準備咯,至於那五位兩儀境的老東西,便交由老夫吧!」

至於能面對多久,那種底數莫老現在還不遠同冷河山說及罷了。

「是該好生安頓一番咯!」

拳頭捏的咯吱作響,冷河山牙縫吸著冷氣。君謀臣反,現在他也就不用再顧忌皇室半分威嚴了。

「對了,冷家幼小能護住幾人是幾人,你們家族也不至於如此窩囊的徹底覆滅。」

冷河山行至門口,莫老破天荒的慰藉一聲,這一聲令冷河山怔目。

白袍莫老進入冷家快有十四個年頭,平日視他冷家宗親於無物,這一言倒也讓冷河山心暖數分。

「那道兒…」

略作思慮,冷河山一聲淺噓。

「該走,或許又不該走,也罷,按照你的計劃行事吧!」

最後一揮袖袍,莫老垂首坐定,恢復起略顯阻塞的氣息,而那冷河山稍定兩息,最後順著冰室密道離去。

玄石門閉合,莫老再次睜眼,眼神斑駁而複雜。

一直以來,他從未以自身實力牽扯半分天月王朝的陰陽氣數進入冷家,況且那皇室老妖也不可能感應到他的氣息,依這理來說,他與冷道進入冷家並無不妥。

四年半前,冷河山孤身入京對於皇室無疑是個不小的衝擊,天子小兒的心思詭異難測,不妨說從那時起,天子已經有了剷除冷家的心思。

但心思無疑又不強烈,畢竟沒有那四位兩儀境的武學高手,以皇室之力面對冷家,充其量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這四位陌生的高手,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以兩儀天品的實力,可還沒有能力挽救冷家之難。」

腦海中浮現那日與皇室邀來的四位兩儀高手城外一戰,莫老蒼目眯起。

「若非你四人,那天子小兒真有這等膽量對付冷家?恐怕…另有其人吧!」

面對那位兩儀地品老者的逼人氣勢,莫老探問一句。

「不日之久便是死屍一具,多知無益。」

那老者冷眉凝起。

「這麼說,老朽倒也一知半解咯!」

冰室高台,思緒掠過,莫老望著對面空蕩的冰壁,縱使兩儀天品,可現在看不透的事情又太多。

皇室與那自天月王朝之外而來的武學高手算是不謀而合,甚至說天月皇室都成了那個背後勢力隨意支配的傀儡。

只是這背後勢力,是因為冷道?還是獨因為冷家血脈武訣?

「山外山、棋外棋,霧裡看花的確是寸光短淺。」

一彈枯指,莫老再次沉目而息。

……

天策城頭,一身甲胄的冷河山孤身而坐。城后,天策城往日的繁華喧鬧消失不見,一個月前那車水馬龍,商販滿街吆喝的盛景好像海市蜃樓,從未存在過。

這大半月,冷河山指揮手中四萬冷家戰狼盡數將城中百姓驅散。

天策城已不太平,若冷家與皇室之戰真的在城中爆發,他冷河山還沒有冷漠到讓全城子民陪冷家赴死。

當然,城中百姓出城,他冷家同樣流散了數十位宗親,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數日散盡天策城,冷河山又是一掌拍死城中知府,解倉放官糧,開庫散官銀,甚至連天策城附近幾大城市的官倉官庫都解散了去。

本以為那二十萬冷家戰狼的後半輩子生計還需他冷河山扶持,可如今冷家大難,僅憑他一人之力不過杯水車薪罷了。

解封官糧官銀,甚至散盡冷家家財,也算是給城外那四萬冷家戰狼的補償。

五日之前,四萬戰狼持槍而立,此次卻是槍尖插地。

槍尖入地,視為洗手,此生只為冷家戰狼,寧可流蕩于山野,絕不再為皇室卒。

身立三日,冷河山一把大火將四萬子弟兵名冊燒為灰燼,四萬戰狼對那城頭甲胄之人齊齊跪拜,最終卸甲離槍,著各式麻衣而去。

戰狼歸田,天策大將軍冷河山城頭彎身,恭送萬人。

又過一日黎明,冷河山長子冷飛縱馬自北城門而入,身後四萬冷家戰狼半路散盡城市官家糧銀,被冷飛解散而去。

當日午後,次子冷華自南城門孤身歸來。

下一日、小義子冷道馬踏西道,濺起半城黃土。

然而冷河山又等三日,天策城東門管道遲遲未見動靜。

第四日,皇室官禽攜皇旨落於城頭。

聖旨所言:鎮東王冷桓臣服皇室威嚴,不與草寇冷家同流合污,引四萬冷家戰狼駐紮京都城外,護皇朝安寧。

見那聖旨,冷河山眼眶欲裂,知天命年歲,淚流不止。

不為那養育十數年的叛變義子,而是那四萬冷家戰狼此次匯入京城,接下來得承受何種奴役之苦?

「我冷家百年軍譽毀於你畜生冷桓一旦啊!」

天策城頭,冷河山振臂狂呼!

……

天月王朝正化十年除夕夜、寒風蕭瑟,偌大天策城陰風哀嚎,夜鬼哭泣。

城中心天策將軍府觀天閣巔,莫老盤膝而坐,那閣下玉白石廣場共有十二張八仙桌,每桌八人,桌上餐食並不豐盛,酒依更是那天策城最烈的酒。

記得城中酒館閉門那日,一直為將軍府送酒的堂倌說,這十罈子好酒是酒館老闆一直珍藏的十年西鳳。

天冷了,就請將軍府各位官人客卿暖暖身子。

冷河山身旁一位有著過命交情的八卦境客卿說:酒是好酒,無論是暖身子還是送行酒,這輩子就他娘的好這口黃湯咧。

眾人哄堂大笑,冷河山也笑了。

在他的視線里,有他兩位十二三歲就敢上戰場的兒子冷飛和冷華,有九歲就背著他偷偷殺入戰場的冷道,還有二十位家族青壯宗親,還有十位習武的宗親妻妾。當然,還有六十三位誓死為冷家效忠的客卿好友。

笑了幾聲,六尺身高,天生不凡的冷河山鼻尖一酸。

散盡十六萬冷家戰狼已是他的極限,可這裡的大多數人在天月王朝都有著赫赫名聲,再想走又能有幾寸落腳之地?

除夕夜剛過子時、將軍府內酒過三巡,閣巔一直盯著冷道,濁目滿是慈愛的莫老長吁口氣,倏爾見那夜穹遠處越發明亮的點點光芒,莫老緩緩站起。

「道兒、莫爺爺護你最後一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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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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