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慘不忍睹
游萌龍已走了，但江暮寒一出梅花林，就聽得遠處傳來了一陣叱吒怒罵聲，拳風激蕩聲，賊兮兮聲，不要臉聲。
江暮寒立刻一撩衣襟，「燕子三抄水，」只一個起落，已趕了過去。
只見一群人正在一塊空雪地上打架，江暮寒看得滿臉膩歪，果斷走人，因為他實在受不了這群人的打架方式。
比如：「有的白刃相接，有的赤膊上陣，有的哭爹喊娘，有的披頭散髮打得天昏地暗氣勢磅礴，有的連蹬帶踹反覆衝殺問候爹娘，一個個凈是些卑鄙下流的招式，簡直慘不忍睹，可謂不要臉到了極致。」
什麼踢襠插眼啊。
什麼猴子偷桃啊。
什麼踩腳放屁啊。
什麼掐脖吐口水啊。
這些這些，都是常規操作！！！
這群人有「毒，」要人「命，」江暮寒怕看久了會被毒死，這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已到了某種境界。
他這一生中，也不知到過多少種地方，上至世家大族的私邸，下至販夫走卒住的大雜院，上至千金小姐的閨閣，下至花幾十枚大錢就可以住一夜的土嫖館，最冷的地方他到過可以把鼻子都凍掉的白龍江，最熱的地方他到過把雞蛋放在地上就可以烤熟的吐鹿煩。
他曾在泰山絕頂看過日出，也曾在無人的海灘看過日落，他曾經被錢糖的飛潮打得全身濕透透，也曾被大漠上的烈日晒得嘴唇乾裂，他甚至在荒山中和還未開化的蠻人一起吃過血淋淋的生肉。
可跟這群人一比，他覺得他見識還是有點淺薄。
一天之後..................
在江暮寒的感覺中，天下若還有件事兒比「不喝酒「更難受，那就是「和討厭的人在一起喝酒。」
他發現在「大屋子」里的人，實在一個比一個討厭，因為他們一個個鼻青臉腫慘不忍睹，看得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江暮寒假裝也受傷了。
無常無比膩歪地看著江暮寒，但這次，他沒有跟江暮寒嘮嗑，於是，江暮寒就一個人坐在那裡靜靜地等著天黑。
他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會發生很多有趣的事。
風吹竹葉如輕濤拍岸。
屋頂上有個蜘蛛正開始結網，人豈非也和蜘蛛一樣？世上每個人都在結網，然後將自己網在中央。
江暮寒也有他的網，他這一生卻再也休想自網中逃出來，因為這網本來就是他自己結的。
想起今天晚上和紫仙兒的約會，他眼睛里不禁閃出了光，但想起他那魂牽夢繞的她，他目光又不禁黯淡下來。
天終於黑了。
江暮寒來到了寢室，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看著窗外風景發獃，忽聽雪地上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了過來。
江暮寒微微一笑，腳步聲已到了窗外。
一人道：「江兄睡了么？」
這是「藏劍山莊」游萌龍的聲音。
江暮寒道：「有事？」
游萌龍道：「跟閣下聊聊。」
江暮寒拉開門，笑道：「那就聊聊。」
游萌龍走進來，坐下去，眼睛卻一直沒有向江暮寒瞧一眼，江暮寒燃氣燈，發現他臉色在燈光下看來格外青。
臉色發青的人，心裡絕不會有好意。
江暮寒目光閃動，笑問道：「喝茶，還是喝酒？」
游萌龍道：「酒。」
江暮寒笑道：「好，我屋裡本就從來沒有喝茶的人。
游萌龍連喝了三杯，忽然瞪著江暮寒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喝酒？」
江暮寒微笑道：「酒稱「釣詩鉤，」又稱「掃愁帚，」但游萌龍既無愁可掃，想必也無詩可鉤，喝酒莫非是為了壯膽么？」
游萌龍瞪著他，忽然迎面狂笑起來。
只聽「嗆啷」一聲，他已拔出了腰畔的劍。
劍光如一泓秋水。
游萌龍驟然頓住笑聲，瞪著江暮寒道：「你可認得這柄不要臉的劍？」
江暮寒滿臉膩歪，用他纖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劍背，喃喃道：「好劍！好賤！」
他似乎禁不得這逼人的劍氣，哦不！應是賤氣！不住靈魂飄蕩起來。
游萌龍目光閃動，沉聲道：「江兄既然也是個愛劍的人，想必知道這柄不要臉的劍，雖然比不上「血殺劍上古神兵，」但在武林中的名氣，卻絕不在血殺劍之下。」
江暮寒閉起眼睛，悠然道：「專諸血殺，武子奪情，人以劍名，劍因人傳，人劍輝映，氣沖斗牛。」
游萌龍道：「不錯，這正是一千年前，一代劍豪好他妹的「奪情劍！」但有關這柄劍的掌故，江兄也許還不知道。」
江暮寒膩歪道：「請教！」
游萌龍目光凝注著劍鋒，緩緩道：「好他妹愛劍成痴，孤傲絕世，直到中年時，才愛上了一位女士，兩人本來已有婚約，誰知這位姑娘卻在他們成親的前夕，和他的好友「神刀」嘟嘟在暗中約會，好他妹傷心氣憤之下，就用「奪情劍」殺了嘟嘟，從此以劍為伴，以劍為命，再也不談婚娶之事。」
他霍然抬起頭，凝注著江暮寒，道：「江兄也許會覺得這故事情節簡單，毫無曲折，聽來未免有些索然寡味，但這卻是真人實事，絕無半分虛假。」
江暮寒笑了笑，道：「我覺得這位好他妹前輩幹得漂亮，要知朋友如手足，妻子更要命，堂堂男子漢，豈可不為了兒女之情，而不傷了朋友之義！」
游萌龍也笑了笑，道：「我覺得這位好他妹前輩實在可稱頂天立地大英雄，我想也唯有這樣的大英雄，用情才會如此之深，如此之專，如此騷氣。」
江暮寒微笑道：「如此說來，閣下今夜莫非也想學學一千年前的好他妹么？」
游萌龍目中突然射出了寒光，冷冷道：「這就要看江兄今夜是否要學一千年前的嘟神刀了！」
江暮寒嘆了口氣，道：「月上梅梢，佳人有約，這風光是何等綺麗，閣下又何苦煮鶴焚琴，大殺風景呢？」
游萌龍厲聲道：「如此說來，閣下今夜是非去不可的了！」
江暮寒道：「若是讓紫姑娘那樣的佳人空候月下，在下豈非成了風流罪人。」
「我左青龍，右白虎，肩膀紋個小豬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