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關其十三 預感
徐子航趕到藏書閣的時候,門口的護衛都已經倒地不醒了。但是沒關係,同樣身為守衛的他清楚真正的保險其實在於門上的法術,所以讓他把手靠近門扉的時候才會心一沉:
法術的痕迹不見了……按理說只有大長老和凜夫人會知道這種法術的解法!他猛地一推門,就像為了驗證他的猜想一般,古老的門板吱呀一聲抗議開來,然後緩緩靠後,卻幾乎沒有灰塵落下,這裡已經很久沒有開啟過了才對……徐子航咽了口唾沫,提起槍來踮著腳邁步,然後突然臉色一沉加快腳步,如飛躍般穿過交錯的長廊,一個黑色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手中的槍先於理智一下子就狠狠刺出——
「……凜夫人。」
然後他硬是靠蠻力把槍拉了回來。甚至完全不清楚這樣做的理由,他離奪走這個女人的性命只需要不到一個指尖的距離。
「不要阻攔我,否則就太遲了,子航。」
「太遲了?您才是……在這裡做什麼?」他咽了口唾沫,然後堅定了眼神。「這裡是禁止除大長老外任何人等出入的藏書閣,即便是您也不能例外。我必須把你帶回去。」
「哦……那我們不是可以算共犯了嗎?」姬月凜意味深長地一笑,「畢竟你現在也在這裡了不是嗎?我想你進來的時候……門口的守衛應該還沒有醒過來吧?」
「……你想說什麼?」
「不為你自己,至少也為那小丫頭好好考慮一下。我就這個意思罷了——」她注意到徐子航的眼神發生了動搖,立即抓住機會往她靠去,徐子航連忙提槍刺出,卻先一步被後者抓住槍桿:
「我說啊……你是不是有點太小看我了?」
一張符咒抵上徐子航的額頭,然後他的意識便墜入了黑暗。
雖然是童關的守衛隊長,但還是有很多進步空間啊。現在的魔魂……就這種程度的話,那時候連他們都沒有辦法避免的危機——
不,這一次不一樣了,我一定會趕上。
「……抱歉。」
她扶著青年讓他平躺在地上,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這一次我一定要趕上,不依靠別人,全靠自己。她在口裡如此輕吟著。
而徐子航這邊,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已經是姬月鳳和之前徐梓鈴帶回來的那個女孩。
「……!凜夫人——」
「……當看到那個符咒的時候我就這麼想了。只是……唉,你先起來,子航。」姬月鳳說著,枯瘦的手提住徐子航的胳肢窩,只一提便把他整個人拉了起來。「大長老,是凜夫人闖了進來,我現在就去追上她——」然而姬月鳳卻按住了他的肩膀,「罷了。現在的話你到哪兒去追她?她有幾分實力,我比你清楚得多。」她擺擺手招呼身旁的女孩,把一張泛黃的符咒遞到她手上:
「蘭,用這張符咒去檢查一下有沒有書缺了——切忌靠得太近。」
「知道了,鳳婆婆。」
姬月蘭答應著就往前面的書櫃群走去,符咒在她手裡就像呼吸一般有節律地發著光。徐子航望著她的背影,轉身面向姬月鳳:「那位姑娘是……」「我的孫女。」「那麼,既然是這樣的話——」姬月鳳像是預知到他要說什麼一樣,在他的下一句話吐出來之前就舉起手讓他打住。
「……她已經被歐陽皈奪走魔魂的能力了。但是……她依然是個天才,這可不是我自誇。」而似乎是在應驗這句話一樣,姬月蘭很快就跑了回來,姬月鳳的嘴角肉眼可見地上揚。徐子航望見她這副神情也感受到了欣慰。
「四號架,六排六號。」
姬月蘭氣喘吁吁地吐出這幾個字,姬月鳳和藹的神情卻隨之崩裂,本已皺紋密布的眉頭愈加緊皺:
「子航,帶上這條項鏈。」姬月鳳將佩戴著的翡翠鳥塞到徐子航的手上,「到大殿後吹響它,密衛就會響應你的呼喚。」徐子航這才看清,手裡的鳥雕其實是一把小巧玲瓏的笛子。「由我去跟隨他們一起去找尋凜夫人嗎?」「不,你只負責傳遞這條信息即可。子航,你要帶著全童關的守衛嚴陣戒備,冥簡很快就會對這邊發起總攻。」
「……收到。」徐子航咽了口唾沫,「大長老,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冥簡已經破除封印出來了,為什麼要盯著童關不放呢?難道只是單純因為要復仇——」
「又或許不是呢,子航?說起來冥簡這一回蘇醒來得完全不是時候,難道不同樣跟它的動機一樣令人捉摸不透嗎?」
「您的意思是——」
「除了要著眼看得見的敵人,還必須時刻提防那些看不見的敵人。而真正具有威脅的,往往就是那些藏在陰影里的——」姬月鳳的拐杖敲了敲地板。
「那麼,凜的行為自然不是偶然。」
「敵人的目標是藏書閣……!」徐子航連忙行了個禮,轉身便要離去——
「那個——!」
他愣了一下,沒有聽到過的聲音,啊,應該是那個女孩的。
「請問你……有看到暝天嗎?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啊,他的話,到黃昏世界去了。」
「啊……?黃昏世界?」
「嘛……簡單來說就是人死後會去的地方。就這樣,我先告辭。」
「——?!等——」然而姬月蘭還想繼續追問的時候,徐子航已經向她行完禮並匆匆離開了。姬月蘭想要挽留他的手僵硬在半空。
喂……你說什麼?
「那個,蘭啊,子航他的意思是——」
「……我知道。鳳婆婆,我知道的,您不用說……」
「嗯?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吧——」
「如果只是為了讓我好受一點的話……我更願意去多畫點符咒。我會讓它們……付出代價的。」姬月蘭的聲音輕微地顫抖著,可是現在似乎兩人完全就不在一個頻道上,姬月鳳自然理解不了姬月蘭既然知道諾暝天只是去取封神之矛為什麼說話還用這樣的語氣。黃昏世界對活人而言確實危機四伏,但是他畢竟是惠的兒子,他的哥哥,她應該早就習慣了諾暝天執行危險的任務,更何況這對每一個魔魂來說應該都是家常便飯了。
果然還是自己跟不上時代了嗎,不得不服老啊……不過,如果她有這份和他們一起守衛童關的心,那她倒是十足的欣慰了。這樣想著,姬月鳳招呼著姬月蘭:「那你快去吧。我這把老骨頭就留在這裡。」
「可是大殿應該比這裡更安全……」
「如果它們真的想抓住我,那麼大殿的防守,說難聽點也是形同虛設的。比起這個,如果冥簡的目標真的是藏書閣,那麼沒有人守在這裡的話就是正中那些狗東西的下懷了。」姬月鳳說著,她的身材似乎變高大了幾分,她手裡的拐杖指著姬月蘭:
「去吧……我相信你一定比你的母親還要優秀,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我明白了。鳳婆婆,我會連上哥哥的那份……!」
於是,她決絕地離去,這一次帶著無比的決心與怒火,她戰鬥的慾望從未如此強烈過。
「又丟下我一個人了嗎……暝天哥。」
……
而另一邊,姬月凜正抱著一本泛黃的古籍飛奔在山路上,形色慌忙的她一不小心還踏錯了幾步,匆匆地朝著童關的邊境線跑去。突然間一塊凸起的石頭把她重重地絆倒在地,在煙塵之中她又帶著手上的擦傷,毫不動搖地向前跑去。
「這一次,絕對不會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