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張合照
大雨初晴。
余長冬帶著陳書瑤，踏上回鄉的班車。
「你等會兒，我去買兩瓶水。」余長冬招呼一聲。
陳書瑤點點頭，正準備先上車，舅媽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喂，舅媽。」
「你舅知道你不去面試，也被你氣個半死，但還是叫我想想辦法。」
李娟不太友善的聲音徐徐傳來：「我跟那邊求情了，你現在趕過去，他們會為你破例，讓你繼續參與面試。」
「可、可是我現在有事。」陳書瑤聲音低了八度。
「什麼事能比工作重要，陳書瑤我告訴你，這面試你非去不可，不然你舅又埋怨我這點事都辦不好。」
李娟氣呼呼的道：「一天天為你這破事，腿都給我跑斷了，你再敢說個不字，我跟你沒完！」
這頓咆哮，讓陳書瑤耳里嗡嗡作響。
她臉上浮現焦慮神色，再三遲疑，小心翼翼的問道：「舅媽，能不能……讓他們調到明天。」
「你怎麼不幹脆說面試都免了呢！」
李娟火冒三丈：「我是給你走了後門，但這種事能那麼明目張胆嗎，你好歹去走個過場啊，我說你一直推三阻四的，到底有什麼急事兒，說給我聽聽！」
陳書瑤沉默了下去。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李娟忍無可忍，「啞巴了嗎，到底能不能去，馬上給我個答覆，你要還說不去，那行，以後永遠別再給我們打電話，你就是死在外邊兒，也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一股恐慌感襲來。
陳書瑤唇齒微顫，眼眶裡又噙滿了淚水，在她欲言又止的時候，余長冬拿著兩瓶礦泉水從前方走來。
余長冬每靠近一步，她內心的煎熬就多一分。
她整個內心世界都發生了震顫，好似產生了強烈的抽離感。
最終。
「對不起舅媽。」陳書瑤匆匆掛掉了電話，迅速收起手機，竭力佯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余長冬走過來發現陳書瑤泫然欲泣，臉上寫滿了疑惑，「發生什麼了？」
「沒、沒事，風有點大，眼睛進沙子了。」
陳書瑤閃爍其詞，慌忙轉身上車。
余長冬狐疑的看了她兩眼，粗線條的性格使然，倒也沒往深了去想，很快跟著上車。
兩個小時后。
抵達目的地。
陳書瑤乖乖的跟在余長冬身邊，從村口走到老房子。
林美娟大老遠就看到他們了，尤其是見到陳書瑤這樣的城裡人，來了農村，踩在隨處可見雞屎的土地上，並沒有那種小心翼翼、左躲右閃的樣子，心裡頓時有了別樣的感慨。
當初呂佳芸頭一回過來，看到這糟糕的環境，各種驚呼尖叫。
最後愣是沒能走完這一段路，讓余長冬背著進屋了。
林美娟可以理解城裡人愛乾淨，所以沒有為這事兒怪過呂佳芸，甚至還埋怨自己和老余沒用，不能給余長冬一個優渥的家庭。
可是看見如此乖巧的陳書瑤，林美娟心裡難免會對她們產生一個比較。
這麼一比較，高下立判，從而露出無比真摯淳樸且熱情的笑容。
「小陳，你當心著點兒，我們鄉下養雞養鴨，這個……」
「沒事的阿姨。」
陳書瑤微微一笑，將手裡的禮品遞了過去，沒有說什麼漂亮的場面話，但眼神里儘是對長輩的溫順和敬重。
林美娟高興壞了，拉著陳書瑤進屋，然後跟屋裡一堆的親戚做著介紹。
余長冬一直被老母親當成空氣，但心裡卻莫名的舒坦。
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對於自己這樣的出身，假如真的擁有陳書瑤這麼一個知書達理又長得好看的老婆，臉上特別有光，也將會是全村人集體羨慕的對象。
不過他分得清真假虛實。
眼下令人舒坦的一幕，終究只是泡沫，早晚會幻滅。
啪嗒。
老余拿打火機點燃一支煙，神出鬼沒的走到余長冬身旁，然後遞了一支給余長冬，面色嚴肅的道：「這次算你幹了一件人事兒，回去後跟小陳好好商量，看什麼時候訂婚，彩禮的事情，砸鍋賣鐵我也會想辦法湊出來。」
余長冬學精了，只「哦」了一聲。
真要往深了說，免不了又是一場父子矛盾，讓人看了笑話。
「大冬，快過來，你福伯這兒有相機，給你倆照張相。」林美娟朝著門口高呼道。
「來了。」
余長冬完全配合父母的意願，快步來到陳書瑤身邊，站好姿勢準備照相。
年逾花甲的福伯眉頭一皺，「你們小兩口兒，怎麼那麼生疏呢，這照出來都頂不上倆陌生人，別害臊，小手拉上，靠近點。」
余長冬和陳書瑤對視了一眼，出現不同程度的窘迫和緊張。
請人家一起回來演戲，還要牽人家手吃豆腐。
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不、不用了，這麼多人在呢，小陳她臉皮薄，不習慣在人前太膩歪，這樣照就成了。」余長冬說道。
「都不是外人，害羞什麼，你倆站那麼開，照了也不好看啊。」
福伯說著說著就走了過去，強行把余長冬和陳書瑤的手扣在一起。
頃刻間。
余長冬和陳書瑤雙雙心跳加速，臉上一致出現緋紅之色，眼神也變得極度不自然。
陳書瑤尚且還好，她早有過心理建設，只把這當成一次幫忙，不至於有太多的聯想。
但余長冬卻忍不住的心旌搖曳。
此前他一度視陳書瑤為『麻煩精』，害怕與之接觸。
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牽起她的手，哪怕是在特殊的環境下。
感受著手心傳來的陣陣溫熱，余長冬恍如隔世。
「來，笑！」
福伯大喊一聲，在二人露出笑臉的同時，按下了快門。
照片就此定格。
二人十指緊扣，彼此相依。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相互傾心的一對戀人。
迎著親戚們的目光，有那麼一剎那，余長冬產生了錯覺，彷彿身邊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女朋友。
「這才像話嘛，真不錯，你們看看。」福伯笑著把相機遞了過去。
在眾人喜慶的氣氛中。
陳書瑤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卻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內心陳雜。
一如家裡那個碎裂相框中的婚紗照，陳書瑤在眼前這張照片里，是同樣自然的笑容。
但劉明煒和余長冬的笑容，卻產生了強烈對比。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當時劉明煒也能像余長冬笑得這麼開心，那這段婚姻，就不至於如同空中樓閣那般虛幻而飄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