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畢業慶祝會

今天是六月十四日。

晚上六點四十七分。

天氣，陰，還在綿綿不絕地下著小雨。

時間好在趕到了，看著他們進去以後，我自己獨自又出來看了看雨，站在酒店的透明玻璃下，如果心事有雨知，還會這樣肆無忌憚地下嗎？

「喂，進來了，你自己在外面幹嘛呢？」

一會兒，班長又跑出來，把我給拉了回去。

我在後面，推門走進包間，班級里的同學大都到了，有人在拍照留念，也有的人在推杯換盞，有人在幫著倒酒，我沉默著不發一言。

「來，同學們，我現在宣布一個事情，今天我們的孫悅同學為我們買了葡萄酒五箱，感謝他」，一會兒，班長拿起麥克風說到。

「謝謝，謝謝，悅哥，謝謝」，聽到同學們熱情地說著，我的心凝固的蠟質硬殼突然就融化了，所以也熱血來潮地去了班長那裡，上了台。

「那個，不用謝，大家今天就真的畢業了，祝大家畢業快樂，前程似錦，主要是大家以後常相聚」，我說到，忽然間鼻子一酸，感覺眼淚都快出來了，自己是一個比較感性的男孩子，所以禁不起感動。

我說完就下台了。

有人一把抓住我：「孫悅，看這裡！」

「咔嚓，咔嚓」，兩聲，我一瞬間驚訝的表情就定格在了數碼相機里，希望永遠這樣驚訝，讓自己保持驚訝。對於未來也是一樣。

有一部分斟好的酒被服務員給端上來了，班長又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所有人就都圍在一張大的圓桌子前，站了起來。

人人端起一杯，高舉著相碰杯，一起大聲喊著：「畢業快樂，祝大家今後前途無量！」

每個人都在笑，儘管我知道，剛才說的不過是最最老土的話，最最老套的話，幾乎每年畢業生都會重複一句，但此刻在我心中，仍然會忍不住泛起莫名的心酸，為自己也好，為同學也罷，未來的路哪有那麼好走。

呵呵，原來我也會依依不捨，依依不捨。

我大概也上過許多次課，專心致志地上過幾次課，但是也逃過幾次課，都去了距離學校大概五公裡外的「銀杏書店」里，有的時候是莫名拜訪葡萄酒莊園，總之，只要是有趣的地方就要去看看。

有一次，為了釣魚，都跑到多殼市去了（多樂市臨市），那裡有一片生態化養魚場，就打算過去拜訪一下，結果那是一天沒上課，第二天還忐忑不安呢，結果沒事，同學們還打電話問我去哪了，我說沒去哪，後來這件事只告訴了月薇一個人。

「下次你要去哪裡都要和我說，不許你有秘密，聽到了嗎？」臨走前，月薇狠狠說到，我只能乖乖點頭答應。

想想時間，是大一的時候。

當老師問道的時候，我說出去考察了，還因此拍了幾張照片，寫了一篇關於「魚」的地域環境考察報告，上午給的老師，下午就誇我寫的報告還不錯，我就心虛，一直說不好，不好，還有好多需要改進的地方。

心裡在偷樂呢！

說實話，我不喜歡和很多人一起出去，因為一件事太多人做，就沒有探索的意思了，當別人拉著我去酒吧的時候，我寧願自己跑去書店安靜，也不要這份熱鬧。

我不希望生活過得太平靜，我太不能忍受，那些沒有理由的等待，還有那些沒有盡頭的自我放逐，得意一次就要收斂了，不想因此陷入「心慌」的境地里。

我曾經以為我並不喜歡和留戀我的大學生活，但是到了臨別的這一刻，我才知道，無論這段經歷在回憶中有多荒唐，多麼痛楚，多麼滾蛋，我依舊深深愛著它。

歸根結底說，因為這是我的青春啊！

我的最獨一無二的青春啊！

酒過三巡，本來喝不醉的我，也已經「人自醉」了。

其實，我的酒量不差，別看不和同學們一起喝，有的時候卻自己偷偷去喝，也是感覺心裡鬱悶的時候，所以還是有一些酒量的，但是不知為何，今天的我很快就感覺頭腦有些眩暈了。

雨夜總是讓人憂愁，特別又趕上念念多情的畢業季，現在已經是接近晚上九點半了，所以班長最後做了一下總結，畢業慶祝會就到此結束了，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拒絕了班級同學相送的好意，我自己站在一個商店的屋檐下等了好久，才總算等到一輛計程車，等了快一個小時了，就在這默默看著一滴雨一滴雨落下來，這個夏天不好不壞，卻是最難忘的一個夏天，也是最傷心的一個夏天。

車來了，打開門，我示意司機師傅再去玉龍酒店，準備把剩餘的五箱酒從前台取來，回家，我迫不及待地鑽進車裡去，此刻的心情落寞極了，我閉目抓頭靠在椅背上，不想再動了。

很快就到了玉龍酒店，我自己取了剩餘的葡萄酒，報上地址就走了，同學們也都走了。

很快我就陷入了深深的疲勞感裡面，當司機師傅叫醒我的時候，窗外的雨依然沒有停下，感覺反而下的更大了。

我屏住呼吸看了一眼雨幕中的建築物，一句話都沒說，默默付了車費，推開門就下去了。

現在的時間是十點五十分。

冷雨很快扑打到了我的臉上，感覺有些疼痛，我才發現手裡還有一把傘，是剛才在酒店裡借的，現在居然忘記了。

眼前這座小區，是月薇曾經租住過的小區，雖然離開的時間也快三個月了，因為她雖然是外地人，但是卻不想住學生宿舍，所以她自己出了一半錢，我出了一半錢，在這租住了下來，就這樣我們有了自己兩個人的生活，吃飯生活在一起，只是各自在各自的房間里睡覺，那段時間我也沒有回家裡。

自從，她不見了以後，我也沒有再住在這裡，不過錢倒是每個月都按時交，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

走到小區門衛的時候，我收起了傘，敲了敲門，保安大叔正在看外面的雨呢！

保安大叔看見我，關掉了收音機，表情里寫滿了驚訝：「同學，這大晚上的，大雨天的，你怎麼又又來了？」

「就一會兒，我上去看一下」，我從疲倦的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最多就二十分鐘，現在是十點五十一，十一點半我就下班了，除了我，其他人可沒有這麼好說話了」，保安大叔爽快地按下開門開關，看了看錶，像是在給我倒計時一樣。

我趕緊擠身進去，連說了兩個「謝謝」，這才繼續往前走，保安大叔挺好，什麼都不說，我也沒有透露什麼信息，只是說會經常來看一個人，而且這就是自己租住的地方，只是不常回來而已。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失去了一個人，其實，我想說，我並沒有失去她，只是我很愛很愛的那個人，暫時離開了我而已。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也不知道她何時會回來，但是我依然深愛著她，即便所有人都清楚告訴我，這不過是一個夢境而已。

可是我，我心甘情願做那個長睡不醒的追夢人。

進去大概二十多分鐘就出來了，到了這個小區門口，在旁邊站了一會兒，我已經渾身濕透了。

借著昏暗的路邊燈光，拿出手機來看了看已經快十一點半了，所以跟保安大叔打了招呼就走了。

對了，我是先把葡萄酒給放到了家門口的前面的一個亭子里，我就又跟著車，報了這個小區的地址，然後就來了，剛才像是短暫的失憶了一樣，直到大雨把我渾身打濕徹底，才突然像是驚醒了夢中人一樣，回想起了整件事情。

中間去了家裡，也就十多分鐘的事情。

已經是大半夜了，大半夜快十二點的街道，熱鬧的街道總算慢慢安靜了下來，沒日沒夜忙碌的計程車也好不容易停在路邊休息一下。

很快，我等到了一輛空的計程車，進去了，雨勢又小了一些，報個地址，回家了。

回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五十分多了，手機也沒電了，直到回到家裡，準備洗個澡，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的時候，才發現眼角有了淚痕，之前我居然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哭了，雖然是一個大男人，但是覺得也沒關係。

從這開始，我就知道，一場漫漫尋找一個人的旅途開始了，我無法學會心平氣和地與這些回憶和平共處。

我悄悄地回到家裡，老媽已經早睡下了，我小心翼翼打開衛生間的門，方便了一下，心裡還是有說不出來的痛，這個時候我沒有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直到又關燈去了浴室，才看到臉上小花貓臉一樣的淚痕，這不是雨的痕迹。

我什麼時候流過淚，自己都不知道，反正不能再隨便流淚了，我告訴鏡子里的自己。

因為從明天開始，我就要離開這夢想中的象牙塔了，從明天起，無論再面對什麼，也不能再有小孩子脾氣了，我應該是一個大人了，而作為一個合格的大人，是不應該輕易為這樣的小事流淚的，我想到。

是時候告訴自己：你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不準情緒化，不準偷偷想念誰，不準回頭看來時的路。

去過自己另外的一種生活，你要聽話，堅持自己，不是所有的雨滴都落在同一座城市裡，不是所有的魚都會生活在同一片海里，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在你身邊，不曾離去。

我們是時候脫掉簡單的薄薄的外衣了，從而換上厚重的外套，心裡也必須為自己築起自我保護的硬殼，除了那一絲心底留存的溫柔，再也不會有什麼能簡單敲開自己內心築起的硬殼了。

然後打開水，洗了一個熱水澡，疲倦和睡意都襲來了，差點沒在洗澡的時候睡著，洗完了，趕緊睡覺去了，沒有任何的猶豫。

此刻，已經快十二點三十六分了，是睡得最晚的一次了。都快一點了。

畢業季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