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珠
姜衣璃簡單收拾了些薑母常換洗的衣裳,疊了包裹就挎在手腕處,就急急退出了房。wWw.BxwX.Org筆下文學
剛剛退出房,姜衣璃似是想起什麼,折身走了回去,抱起書桌上一把絲巾遮住的古琴,摟在懷裡朝著沈墨歡跟薑母的屋子走去。
回到屋裡,卻不見了離若的身影,只有沈墨歡伴在薑母的身邊。聽到姜衣璃匆匆趕來的腳步聲,沈墨歡回過頭來,迎上姜衣璃,好奇地打量了姜衣璃摟在懷裡如視珍寶的琴一眼,沈墨歡順手接過,放在了桌上。
「這是我娘的琴。」姜衣璃撫著親身光滑的絲弦,食指輕挑弦身,立即有絲滑清澈的音線清脆的響起。「小時跟著我娘學琴,彈的就是這一把。」
沈墨歡瞧著姜衣璃對這把琴依依不捨的模樣,雖曾想過提醒姜衣璃行李一切從簡的好,但是瞧見姜衣璃滿目感懷的模樣,還是隱了心頭的話,用絲巾將琴包好裹緊。「那就帶著。」沈墨歡說著,對著姜衣璃微微一笑。「說起來,咱們相識這麼些時日,倒還真沒有好好聽上你彈奏一曲。」
「以後多的是時間,只要你不嫌膩,每天為你撫琴又有什麼難的?」姜衣璃隔著絲巾摸著琴,垂著頭也不敢去看沈墨歡,只是淡淡的笑,滿年羞赧。
沈墨歡不料姜衣璃會說出這番嬌羞話語來,直覺比甜言蜜語嘗了蜜還要甜蜜上幾分。她莞爾一笑,半晌才道:「好啊。」說罷,她手腕帶勁,一個反手將琴在空中翻了個身架在肩上,道:「不過眼下我看咱們先離開了這姜府,再慢慢地計劃以後也不遲。」
姜衣璃聞言,略微點了點頭,走到床榻邊伸手攬了薑母起身,攜著她與沈墨歡一同走出了屋子。
一路走出姜府,凝著下人們紛紛打量而來詫異的目光,沈墨歡也毫不在意,一徑朝著府外走。臨到大門前,沈墨歡餘角瞥見一直養在馬廄里馬兒,再睨了睨擺在一旁特地整理擦拭過的馬車,折身走過去率先將琴放進了車輿內。
牽過馬兒套上馬車的韁繩,沈墨歡這才伸手向著姜衣璃這邊兒招了招,姜衣璃察覺,就挽著自己的娘親走上前去,一一坐上了馬車。
「小姐,您...您這是要帶著薑母去哪兒啊?」直到沈墨歡要駕著馬車離開,才見一直伺候薑母的下人小菊怯怯喏喏的走上前來,幾分焦急幾分不解的喚住姜衣璃。「可是要出遠門?」
姜衣璃見到一直隨著自己長大的小菊,心裡也有些鬆軟,她伸手取了自己頭上的一枚碧玉簪子,捏在手裡看了一眼。依稀記起,這還是自己嫁進沈府的那日,小菊親手替自己插上的。
想著,姜衣璃俯身遞給了小菊,道:「我跟娘怕是不會再回來了,小菊,這個你拿去典當了,換些錢財替你自己贖了身,出了府找個好人家就嫁了。」姜衣璃說著,怕是再也不忍去看小菊,折身鑽回了帳內。
只聽得沈墨歡一聲清喝,馬車就緩緩地駛動了起來。
靠著車廂的一隅,姜衣璃的手挽著薑母的胳膊,隨著馬車的晃動一下一下的擺動著腦袋。身子似乎可以感覺到車輪一圈一圈轉動的震顫,每轉動一下,就代表著自己離姜府遠了一些,又遠了一些。
人真是習慣的動物。姜衣璃想,之前明明那麼盼望離去,那麼盼望能有一日帶著自己的娘離開,可是真到了這一日,單單一個陪伴自己多年的下人小菊,就能喚起自己心底的一份感慨傷懷。
畢竟那也是自己呆了二十年的地方,在沈墨歡之前,他對於自己而言就是全部,就是她的家。如今離去了,或許就代表了生命之前的一頁徹底的被翻過去了,現在面對的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姜衣璃翻身掀了車簾,帘子外隔著的就是沈墨歡的肩背,姜衣璃點著沈墨歡的肩,看著眼前繁華的街道,低聲問道:「墨兒,我們這一路,是要去哪兒?」
「我之前吩咐離若為你娘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讓你娘暫時定居在那裡。非歡小築離這路途遙遠,我們這一路帶著你娘顛簸,她怕是會吃不消。」
「你是說將我娘獨自一人扔下在這裡?」姜衣璃大驚,「不行!我娘脫不了人照顧,況且我們這一去,我娘若是遇到什麼不測那該如何是好?」
沈墨歡見姜衣璃擔憂心切,便適時地放緩了趕路的速度,偏著頭對姜衣璃道:「你放心,離若做事一向謹慎小心,況且這濱城離我家不過一兩個時辰的路程,周邊皆有我的人手。我已吩咐離若多找幾個值得信任的丫鬟來照顧你娘,絕對不會出什麼意外。」
「可是...」姜衣璃雖聽得沈墨歡信誓旦旦的話稍稍放下了些許擔憂,但是目光仍是猶豫遲疑地掃向了薑母。最後終是明白眼下情勢,不得不狠了狠心,道:「眼下也唯有如此了,我明白你的苦心。但是墨兒,切記要保護好我娘的安全啊。」
沈墨歡聞言,不再言語,只是空了一隻手出來握住了姜衣璃的手,緩緩地點了點頭。
收到離若的飛鴿傳信的時候,沈墨歡已經駕著馬車出了城。離若的書信很簡單,只寫了六個字:『城外百里相見』。
因此,沈墨歡便直直地沿著郊外的野路一路驅車而去,行了半把個時辰,才在一條小徑的岔路口,遇見了坐在樹下打盹的離若。
沈墨歡與姜衣璃剛下了馬車,就見樹下的離若迷濛地睜開了眼睛,視線準確地望住不遠處的二人,隨即站起了身拍著衣裙。
「屋子我找到了,就在樹林內的小村子上。」離若指了指樹林深處,隨後偏頭越過二人瞅了眼馬車內的薑母,道:「夫人就由我領進村子里,你們的身份你們也清楚,就這麼進去也未免太張揚了。那裡我都安排了我們的人手在其中,沒什麼好擔心的。」
沈墨歡聞言點了點頭,卻見姜衣璃沉聲不語,轉過身去從轎子里扶下了自己的娘親,又翻出了包裹,隨後才挽著娘走過來。
「離若,你辦事我不擔心,所以我就在這等著。」沈墨歡說著,回身看了看姜衣璃,頓了頓還是定了主意道:「但是還是讓衣璃隨你去一趟,我不能讓她將娘帶在身邊已是對她不起,起碼也要親眼看見她娘的居所安全,她才能放心。」
姜衣璃本是一直垂頭不語,聽到沈墨歡這席話之時,她已經扶著薑母走到了兩人身邊。「可以么?」她這時才抬了頭,望著沈墨歡的方向。
「真是敗給你們了。」離若嘆了口氣,見二人互相凝望憂慮的模樣,先出了聲。「姜小姐,既然咱家『主子』都發話了,那你就隨我一起送你娘去。」說罷,就率先轉身朝著自己的那輛馬車走去。
只是嘴裡的那句『主子』,頗有咬牙切齒不滿之狀。
離若自跟著沈墨歡開始,就沒大沒小慣了,從沒有主僕間的卑尊自覺,沈墨歡自是習以為常。所以聞言,只是笑笑不說話,跟著姜衣璃一起,扶著薑母上了離若的馬車。
「我就不去了,你跟著離若一道過去,路上注意安全。」
沈墨歡的囑咐響在耳邊,姜衣璃還沒來得及點點頭,就聽得離若揚了鞭子『駕』地一聲,馬車就一個顛晃駛了開去,隨後便滿眼只余黃沙漫天,再也看不見沈墨歡的身影。
其實離若之前所指的那個小村子,路途比她想象的還要近許多,不過一刻鐘的時辰,就到了村子口。
進了村子,姜衣璃明顯可以聽見馬車外的生氣,人聲隱約傳來,一種人的生機浮現。
馬車停下之時,姜衣璃掀開車簾看了看眼前的小院,隨後瞧見離若下了馬車,也跟著下了車,小心地挽著娘下來。
薑母大抵在姜府里清閑安逸慣了,如今馬車一路顛簸而來,就算不諳人世不理外物,也開始有些煩燥不悅。如今見姜衣璃還要挽著自己往前走去,薑母就開始有些不願再走,姜衣璃察覺薑母的情緒,一段並不遠的路程竟是半哄半勸之下才能走完。
走到屋院門口,就見離若早已先進到屋門前,正雙手交疊在胸前等著姜衣璃走進去。
待得姜衣璃終於挽著薑母進了屋子坐好,抹了抹額角的汗站起身,卻見離若招了無明丫鬟裝扮的女子走進來,對著姜衣璃和薑母福了福身。
「這是非歡小築埋伏在綉城周邊的探子,我調了幾個武功底子好且細心的過來,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可以再調一些過來。」
姜衣璃見眼前五人面容姣好,雖各個身子都纖細翩躚,但是姜衣璃卻眼尖的發現,四人之前走進來,聲響極輕,步伐輕盈,心底明白這是練過武功之人才能做到的翩躚。
她點了點頭,道:「離若姑娘找的人,墨歡都放得下心來,我沒有什麼課挑剔的。」說著,姜衣璃走到五人面前,竟是彎了彎膝,回了五人一個福身之禮。「我娘行動上有所不便,飲食起居不能單獨自理,以後還勞煩幾位姑娘多多照顧了。」
未曾料想姜衣璃會有如此行徑,五人各個面面相望不知所措一陣,隨後皆擺手應允,面上都帶了幾分之前沒有的誠懇。
離若不動聲色地看著姜衣璃做著這一切,直到此刻才在心裡微微咋舌。好個誠懇相待之計,之前幾位姑娘聽說自己將她們調來此喚做侍女服侍老嫗,大多心有不悅,如今眼見姜衣璃誠懇低首之勢,各個皆一掃之前的不滿抱怨,點頭稱是。不過須臾的功夫,就將幾個對自己不滿的人收為自己方的人,不得不說,這個姜衣璃的確是有那麼點心思。
見姜衣璃的話已經說完,離若這才慢慢走到姜衣璃身邊,笑道:「姜小姐,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動身回去了,免得墨歡多等。」
「嗯,我明白。」姜衣璃點了點頭,隨即又萬般不舍無奈地看向薑母,走到薑母身邊替她攏了攏散在肩頭的髮絲,蹲□望著薑母,道:「娘,我該走了。此番離開,又如之前一般,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不過這一次,是女兒自己的選擇,望娘能原諒我的任性。」
說著,姜衣璃不舍地多望了薑母幾眼,這才慢慢地站起了身。「你在這兒,要好好照顧自己。」
再多不舍湧上心頭,姜衣璃也只能苦苦咽回心底里去。她轉了身,朝著離若微微額首,隨後二人朝著門外走去。
『叮噹』。
還未走出門階,就聽得薑母的屋裡一陣清脆的聲響。姜衣璃回過頭來,就見薑母一直佩戴在身的那串碧綠的珠鏈掉落在地,急得薑母伸手一陣,摸索。
聽聞響聲,離若第一個掠過前去,拾起了薑母掉在地上的珠鏈,正待還回去予薑母,離若好奇地幾眼試探突然加深,目光一直緊緊鎖在那串珠鏈上。
「怎麼了?」
姜衣璃見離若撿起那串珠鏈,卻不顧薑母的伸手討要,只是低頭死死的凝看,不禁心頭生出一絲不祥,走過去低聲問道。
「這上面刻著『晚喬』二字...」離若將鏈身上那枚最大的碧玉珠子轉到了姜衣璃的面前,讓她能看清那上面的『晚喬』二字。「如果我沒記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珠子的材質是邊疆特有的一種瑪瑙而質。而這個『晚喬』...莫非是天煞教前教主,葉天煞的女兒葉晚喬的名字?」
葉晚喬?
姜衣璃心底『咯噔』一聲,唇口微張,面色凝重地望了眼離若,隨後深深地定在薑母的身上。
可是那位逝去的六姨娘,晚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