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八話·Shed Silent Tears

拭去濡濕臉頰的薄薄淚水，模糊的視線里，景色並不那麼明晰。

但心中的景象，從未那麼澄澈。

彷彿是那樣一幅圖景，遠洋的旅船，在典雅的暗黑色海面上停留著，朦朦朧朧的霧氣中，一道長長的橘黃色暖光在遠處的波浪中隨夜晚的海風搖曳，碎碎的光斑一直灑到船隻身前。

這是已經知曉名稱的物語，是一行字跡雋秀的題記，是一頁只贈予伊人的詩篇。

雅典的夏季，往往是晴朗的，愛琴海的海岸線會一直上升到天堂，如壇壇聖泉從似浮島般的雲朵上流下，浸染整個蒼穹。空色與海色，從出現在上帝的調色盤上起，就已是一體。

然而，晴朗的日子裡，也難免會有天空悲傷的日子。

突然的變天，讓衛城內的遊人們驚慌失措。

荼蘼打通了藍鐘的電話，這次，她是毫不猶豫的，一如往常的果斷。

在她按下呼叫鍵的一剎那，連她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

「原來是……這麼自然的事……」

無關乎於發覺這份由友情而生的感情的真面目，荼蘼喜歡這樣做，總是去惦記藍鍾，這已經接近於她的一種習慣，在與藍鐘相處的這半年裡，不知不覺中形成的。

也許，這甚至可以算是一種依賴。

可撥通后，到她耳邊的，卻是一陣急促的忙音。

荼蘼心頭一緊，慌張地四處張望起來，到處尋找起來。

灰白而陰沉的天色下，她的白髮，在此刻，猶如西方天空的一角墜入人間的天空。

而藍鐘的藍發，在此刻就顯得格外顯眼。

荼蘼僅僅尋找了半分鐘不到，就望見不遠處有一個藍色的嬌小身影，在山雨欲來前的強風下，顯得有些飄搖，好像一不留神就會被風的精靈帶向遠方。

藍鍾還在透過淚花注視著山下的城鎮，止不住湧出的眼淚。

突然，一隻手伸來，握住了她沾滿淚水的左手。

那隻手的食指部位，觸感與其他位置不同。唯獨那個位置，並不細膩，是粗糙的膠布，而非溫熱的皮膚。

而荼蘼，在摸到藍鐘的手那刻，濕潤的觸碰使她不由得稍稍吃驚，但更多的是湧上的愧疚。

藍鐘下意識地轉過頭來，但忽然又發覺了什麼，連忙又轉了回去。

這一個不留神的動作，足以讓荼蘼明白很多，也能讓她不解很多。

荼蘼走下一級台階，站到藍鐘身前，輕輕為她拭去淚水。

「不哭了，我在這裡。」

她的聲音，就像是美國電影中那些溫柔知性的女文職，似夜風的輕柔澄明中有著如幼苗破土的力量。

「對不起，我來晚了。剛才……想了點事情……」

有的時候，聽到最想聽到的柔聲安慰，會愈加無法忍住哭泣。

淚水止不住地留著，啜泣聲里艱難地能聽出一句「沒關係，我沒事」。

荼蘼在看著，她的心中並不好受，她是那麼的內疚與自責。

「要……抱一抱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想到了這麼問，這莫名其妙的話使她的臉頰發燙。

「荼蘼！你都在說些什麼啊！」

藍鐘的臉似乎也有些紅紅的，不過，聽到這樣的話，換誰都會有點不好意思吧。

她抽泣著，微微點了點頭。

荼蘼緊張地伸出手去，真的，她從未面對藍鍾如此緊張過，或者說她從未面對任何一個人如此緊張過。

就像是要抱住一塊軟軟的藍莓布丁，不僅要控制手上的力度，還要提防被那迷人的香氣所灌醉。

將她擁入懷中的感覺，比以往，都更為奇妙。

偷偷竊喜著，暗暗緊張著，卻還表現出一副從容的模樣，能讓她安心的模樣。

不過……心跳得那麼快，大概早就被她聽見了吧。

荼蘼不再去想那些事，她知道再過半分鐘左右，雨就會使她不得不結束這不知還能再經歷幾次的幸福，她只想去珍惜這幾秒，去感受這幾秒里心潮的涌動。

淚水沾濕荼蘼的胸襟，一直滲透到肌膚。

「……要下雨了，我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