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死方休
昱日,我一睜眼,他那張笑吟吟的臉就印入眼眸,我眯矇著眼,見他已梳洗整齊,頭戴紫金玉冠,身穿鴉青銀紋錦緞直裰常服,整個人英姿朗朗,軒然霞舉,臉上這長疤竟襯得他添增一絲不羈。
「你不早朝?」我問道。
他笑著搖頭:「婚假。」
「哦。」我支撐著坐起,忽覺小腹酸脹不適,微擰了下眉,以為這兩日食得油膩了些,腸胃有些不適,畢竟之前只是虛形,只在有了肉身那幾日食了些清淡的瓜果烤魚。
「怎了?」他關切問道。
「沒事。剛睡醒還迷糊著。」
「那再睡會?」
我搖頭。
他這才扶著我下床,對著門外喚道:「熹微、秋宜!」
那二人或許是一早便候在了門外,沁南王這一喚,便齊齊的端著梳洗用具開門進來。
熹微的手巧,很熟練的便幫我挽了個凌虛髻,用蓮花形鏤空赤金匾簪固定,斜插一隻蓮蓬鑲祖母綠蓮子簪。鏡中的自己,原本嬌憨略圓的臉型頓時生動靈轉了不少。
「夫人,今日穿這套衣裳可好?」秋宜從衣櫥中取了件五色錦盤金彩綉綾裳裙問道。
我搖搖頭,嫌太過艷彩。熹微笑了笑,去取了件朝霞錦綬藕絲羅裳裙,問道:「夫人,這件可好?」
我一見倒是喜了,剛點頭,沁南王卻在一邊笑道:「熹微的眼光向來不錯。」
我瞄了一眼正幫我穿裳的熹微,被沁南王這一贊,略施粉黛的俏臉泛起紅暈,猶如春日裡的桃花般嫵媚動人。
「熹微廚藝也好。」我添贊了一句。
「王爺、夫人謬誇奴婢了。」她的臉更紅了。
沁南王又笑道:「怎的謬誇了?」他指著熹微對我道,「夫人不知,熹微夏日裡做的冰果更是一絕。」
「哦?怪不得王爺心心念念思悠居。」我掩嘴笑著。
這話我本是純粹的想揶揄沁南王,可誰知沁南王和熹微一聽,竟雙雙臉色一滯。
沁南王抱拳輕咳了下,過來牽住了我手,轉移了話題:「用早膳去!」
路上,他略有薄繭的拇指指腹輕輕的摩挲著我手掌的虎口,嘴角漾著笑意:「我很開心。」
我以為他是因這次牽我手,我未拒絕而開心,所以心裡也就沒在意他言此一句。其實我沒拒絕的原因是因為我反正知道掙脫不了,何況熹微和秋宜跟在身後,我多少也給他留點王爺的顏面。
膳后,他便提議教我騎馬,說是日後便不會因要共騎而暈馬,而我對學騎馬饒有興緻的卻是因將更方便出逃。
未到半日,我便得了要領,其實學騎馬與以往我學舞有異曲同工之處,騎姿最重要。坐骨應處於鞍子中央即馬鞍的最低處,後背挺直,雙肩方正並打開。慢慢的,便找到平衡感,並逐漸進入放鬆的狀態。雙手分別握韁,肩膀、手肘、腳後跟需在同一直線上的。同時,腳掌和膝蓋也必須在同一直線上,讓自己雙側小腿貼近馬匹腹部,以保證給馬匹順利傳遞信息。
「你真是聰慧,這便騎得不錯了。」我自行溜達了幾圈后,他抱我下馬,讚賞道。
我心下也喜,笑道:「主要你教的好。」
他笑面吟吟,伸手攏了攏我鬢邊被風吹亂的碎發:「我們回去歇息會吧。」
我點點頭,道:「呆會你早些回王府。」
「你不喜我陪你?」他又沉下了臉。
「明日是你婚後三日,應帶紫茉回門。」
「我明日一早便回。」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道:「你老留在這兒,紫茉會認為你冷落她,何況她這新婚。」
他笑道:「你們女人真是搞不懂,昨日紫茉還讓我回山莊陪你。」
「她這是因敬著我,就算她不在意,新婚幾日,你都擱她在一邊,下人們怎瞧她這位當家主母。」
他略略一慮,點頭:「我知道了。」忽,眸色又變得凝重,「明日,我不在,克蘇他們四兄弟會輪流護著你。」
我一聽,驀得惱了,昨晚那二人應就是他指的四兄弟中的其中兩位。他現在說這話,是在提醒我離開不得嗎?
「你成日里這樣看管著我,難道我是你的犯人?!」
他抿嘴一頓,凜聲道:「我說過,你若執意離開,我便鎖你老死方休!」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這男人似頭猛獸,實不能和他正剛,得想法兒撫順了鬃毛再說。
「那我隨你回府,這樣你也不必奔波勞頓,更方便你『看管』我!」
我特地加重了「看管」二字,他啞然失笑,又颳了一下我鼻子,柔聲道:「待你心中有我時,又豈會有『看管』一念。」
我蹬他一眼,邊繼續往前走著邊道:「帶上熹微和秋宜。」
他緊隨上來,不解道:「為何?」
「秋宜我喜歡,熹微你喜歡!」
他笑得開懷:「早上我不過贊了幾句熹微,你醋勁就那麼大,這會怎又讓我帶上熹微了。」
這男人真是自視過高,敢情他早上說自己開心是以為我在吃醋?哼,我巴不得他多納幾門妾室,纏著他,讓他無暇顧我。
「不是說她廚藝好么?我也喜歡。早上她做的那些膳點比王府的還要精緻,昨日她那道雞髓筍尤其不錯。」
沁南王突然「噗呲」一聲笑道:「她是學你做的。」
「那真是李昕兒做的?」一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竟會下廚,真是不錯。
他搖搖頭:「你讓阿辛特地從溢香樓帶的,偏偏醫師又說筍發氣你養傷不宜多食,我那日回剛好肚餓,就顧不得冷食,熹微見狀,便要吩咐廚房重新做,我隨口一句,說是你做的。」
原來如此,我又問:「那她怎受了箭傷?」
他眸底忽閃過一絲戾色:「替我擋的箭!」
「有人暗殺你?」我心一驚,果然身在皇室兇險萬分。
他點頭,緩緩道:「那日鬧市中,我忽遭冷箭,便與阿辛著馬急駕,不想卻差點撞到你,令你摔傷,當時也未細想,便攜你上馬,誰知半路更殺出十幾位黑衣死士……」
他停步,半擁住我,滿懷深情:「你令我震驚,你一位弱女子竟然如此大義為素未謀面的人擋了一箭。」
我算是明白了,這位王爺或許是將感激之情與愛意混淆,他向來驕傲,而李昕兒偏偏心有所屬,男人嘛,越得不到的越是心癢難耐。
我推搡著他:「我說了,我不是李昕兒。」知道了李昕兒是他救命恩人這一點,我更得無時不刻,提醒他這一點,催眠一般,好讓他將我和李昕兒二人剝離開來,好讓他明白自己的真實感情,還得希望熹微和紫茉加把勁,多吸引一下他的目光,多分散下他的注意力。
他眸中閃著精光,措不及防在我額頭柔柔的落下一吻,沉聲:「你背上的箭傷尤在!」
我又羞又怔,緊抓著胸口的衣襟,臉脹燙得語無倫次:「你……你……」他難道在我換裳時偷看了?
他仰天大笑,忽垂首在我耳邊細柔道:「莫將為夫想得這麼下作,我不過讓熹微在你洗浴時多注意了一下。」
我這才舒了一口氣,但是看來對他潛移默化我不是李昕兒這一招也失效,畢竟我的肉身確實是李昕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