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眉睫微顫,清清緩睜開眼,借著清晨的微光,望向睡在身側的石之軒。登時憶起昨夜的事來,凝視著沉睡的石之軒許久,清清撐起身,俯首在石之軒臉頰印上一吻。
石之軒本就淺眠,清清身子微動時,他便醒來。感覺著那抹幽香靠近,清清吻上石之軒,石之軒立刻睜目,在他開口說話之際,清清覆在他身上的手,出其不意的封住他的穴。
緩緩退開,清清望著欲語的石之軒,輕聲道:「對不起。」接著翻動了□子,人已下榻。
伸手將衣穿上,回首再望石之軒,此刻石之軒臉色已鐵青,清清輕嘆一聲,邁步往後走。推開畫舫門,邁步走出,抬眸望了眼四周,灰濛濛的霧遮住了視線,清清轉身將門關上,雙足一點,身飛離畫舫。
三日後,滄海閣。
亭台閣間,清清一身素雅淡裝,緩步行走在寬敞的廊道。一雙妙目環望四周,四周雲霧繚繞,宛若置身仙境,山間岩上的水滴,緩緩落落在岩下,聲音如簧般幽然不絕。然而再次回到滄海閣,清清覺得此處陌生至極。想到師姐對她下盅之事,秀眉不禁蹙起。
剛得滄海閣內婢女稟告,師姐已離開滄海閣十日,道被李建成書信一封請去。清清到不關心他們為的是何事,只覺眼下是個好時機,趁此機找到失心盅的解藥。清清步入滄海閣主殿,命婢女們退至殿外等候。
站在寬敞的寢宮中央,清清轉身望了望四周,正欲邁步,忽聞殿外婢女聲響。慢慢撇過頭,發出輕柔婉轉的聲音:「何事?」
「二閣主,四大聖僧和了空來此救人,現被困在石陣內,當如何處置?」殿外女子必恭必敬道。
清清回過身望向殿外,心道:他們來這,定是為救慈航靜齋弟子!師姐將慈航靜齋的五位弟子分別抓來,卻在她與之軒離去當日將聖門中人釋放,獨留了慈航靜齋是為何意?
過了一會兒,清清張唇道:「大閣主可有說如何處理慈航靜齋?」
「大閣主曾說慈航靜齋的人交由二閣主處置,流惜不敢妄下命令。」原來殿外女子名為流惜。
清清微皺了下眉,不解師姐的用意,轉念又想當年落下懸崖之事,梵清惠雖被毀了容貌,但她還沒有償還當年的債。良久,清清側首望向左側,那面端放在妝台的銅鏡,左袖輕甩,袖內一段綢帶飛出,將銅鏡一扯,鏡身快速朝清清飛去,清清右掌竟大門震開,身慢慢一轉,銅鏡朝殿外靜候的飛去。
驚訝地望著銅鏡,流惜一愣,耳邊是清清命令她接住銅鏡的聲音,雙手立刻伸出,穩穩地接住銅鏡。
瞥了眼身後,清清輕搖了下頭,邁步走出大殿,帶著流惜一同前往地牢。
地牢內,清清走在陰暗的牢道,終在當日關押祝玉妍的牢房中,看見那個已不復美貌的梵清惠。
雙腿盤坐在地牢里的梵清惠,微微合著眸。聽到腳步聲靠近本不想當回事,當她感受到一道冷冷地目光射來,來人不言不語,只是靜靜地望著她。使得梵清惠好奇地睜開眼,清清的容貌映入她眼帘的那刻,梵清惠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之前看見清清,陌生的眼神,淡然地神情;梵清惠誤以為是認錯人,心想宋清清二十年前便逝了,不可能活過來。現在看見清清,她卻知這個女人就是當年的宋清清。
「梵清惠,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清清輕聲問道,只是那雙眼透著一股逼人的寒光。
梵清惠望著清清,伸手撫了撫被劃破的臉,嘴角慢慢上揚,笑道:「你是要來報當年的仇么?那便動手!只是靜齋弟子定會毀了滄海閣,到時候我們地府相見。」
聽梵清惠所言,清清冷哼一聲:「靜齋弟子可知道當年的事?可知你這個齋主滿口假慈悲,剛出身的女嬰也不放過。」
「你要動手,何必在這胡說八道。」梵清惠望了眼兩側的牢房,擔心被靜齋弟子知曉她隱藏多年的秘密。
「胡說八道?」清清微揚起唇,笑著輕搖螓首,眼望向右側裡面的四間牢房。
地牢里一陣靜謐,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清清續道:「師妃暄是你最器重的弟子,她應是下任齋主!我曾聽說,你為了得到這位骨骼奇佳的弟子,任她的爹娘被山賊害死,那時你才出手救這位徐小姐。不知道我可有說錯?」說著將一枚銀梭拿出。
梵清惠本想反駁,可在看見清清手中的銀梭,登時臉色鐵青。目光緊盯著銀梭,這枚銀梭是當年放置在妃暄的襁褓中物品,被她給扔在山野叢林間,怎會入了宋清清的手?眼見證物,不容她否認!想她若是不承認,指不定宋清清再重複一遍,聲音大點讓妃暄聽了去,後果可不妙。
故梵清惠垂首沉默,卻不知清清的話中帶了點內力,內力已傳入師妃暄耳。
見梵清惠低頭不答,清清也不再多言一句。只是抬手攏袖,接過流惜手中的銅鏡,甩手將鏡扔在梵清惠腿間。
梵清惠接著微弱的光看向銅鏡,雙目慢慢張大,瞪著銅鏡里那個容貌極丑的女子。雙手微顫地握住銅鏡,愕然道:「不,這不是我,不是我!」
當日清清與寂舒出手,五個靜齋人里,只有梵清惠臉上劃了不下百道傷口,密密麻麻。此刻,清清終於明白師姐的用意,殺梵清惠太便宜她了,慈航靜齋女子被稱仙子。如是仙子不在,被醜人替之,不知江湖上的人又會如何稱呼?
清清輕哼一聲,對身側的守牢者道:「將她們放了!」說完清清轉身邁步離開,越心狠手辣的美貌女子,越在意容貌!試問狠毒的梵清惠,又怎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
地牢里回蕩著梵清惠的叫聲,漸漸變大,從其聲似可知她神志隱有不清。
***
冷月如弦,清清站在屋檐,雙手負在身後,俯視著寂靜的山谷。
想道梵清惠以後的處境,清清搖了搖首。聽弟子稟告那些闖谷的人已離去,梵清惠被其弟子帶出地牢,在看見凈念禪院的大僧,面露驚恐之色,忙用衣袖蒙住臉,不願讓人瞧出她的醜樣。而師妃暄難得的不站在師傅身後,獨自走在最後,手握著流惜遞給她的銀梭和一封信箋。
待到滄海閣內,女婢居住之地閃爍著燈火,清清縱身躍至滄海閣主殿前。站在殿門前,清清瞥了眼四周,在確定無人之際,推開一點閃身入殿。
望著漆黑的大殿,清清從袖中取出一顆小夜明珠,瞬間為她照亮眼前的木板地。借著夜明珠的微弱銀光,清清快步走大屏風后,先於妝台小盒裡尋找一陣,不見裝有失心盅的解藥瓶。轉而又往寂舒睡的床榻邊,伸手掀起被褥,動著手中的夜明株,望能從榻間找到小格層。
過了整整一個時辰,清清蹲著身望著榻沿,仔細地察看是否有機關。直到榻角,清清失望地站起身。在這時,一道聲音忽從屏風外傳來,使得清清一驚,手微微一顫,夜明珠掉落在地,慢慢地滾至屏風一角。
四周悄無聲息,靜謐的可怕。清清緩慢地轉身,望向彎身撿起夜明珠的寂舒,神情極為複雜。
寂舒慢慢直起身,將夜明珠抬至眼前,美目在銀光下,露出異樣的精芒。
躊躇良久,清清輕聲問道:「師姐,你怎不點燈呢?」
雙眸慢抬,寂舒微微一笑道:「師妹,若是我點了燈,怎會知師妹到我房裡來找東西呢?」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似對清清此舉早知,又隱為此感到不悅。
兩人心知肚明,清清也不再轉移話題,輕嘆道:「師姐,你我無仇,為何向我下失心盅?師傅死前,命我不可為他報仇,師姐不必擔心我會與你為敵。」
「報仇?我才不會怕死!那日石之軒帶你離開,你沒有抵抗,我便知道你的記憶快恢復了。我知道你會再回到這,所以我假裝未歸,看著師妹你在我的房間里亂翻找解藥。」寂舒緩步靠近清清,眼中射出森厲神色,冷聲再道:「清清,師姐對你很失望!這二十年來師姐可曾害過你?你若乖乖待在師姐身邊,聽師姐的話,倒也罷了。這裡不好嗎?石之軒又用了什麼方法讓恢復你記憶?江湖上誰不知他與碧秀心的佳話。」
「師姐,你讓我忘記過去就是在害我。這裡有什麼好,沒有感情,甚至這裡只有恨!這裡的婢女皆被男子拋棄,報復也就算了,你卻將她們強留在此,戰戰兢兢的做事,讓她們心裡的恨更深,過得比以前還要痛苦。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我寧願睡在冰冷的石室,也不願待在這。所謂的佳話不過是梵清惠故意傳出,我只信之軒。」清清答道。
手慢慢用力,夜明珠化為碎片,寂舒冷眼望著清清,對她的話極為不滿。
殿內一片黑暗,清清借著一點月光凝視寂舒,輕輕地挪著步子,在寂舒靠近她的瞬間,立刻閃身過屏風,踏至外殿。一道綢帶由她身後襲來,清清側身躲過,綢帶上的內勁將殿門擊出一個大洞。
望著前方的門洞,清清神情凝重,側身望向立在屏風上的寂舒。當綢帶斜下飛來攻向她時,清清伸出右掌,掌風將綢帶震碎,白色的綢帶瞬間化為布雨,散落在大殿之上。
綢帶飛落中,寂舒柳眉緊蹙,身斜飛向清清,左掌直伸,腳下將屏風踢向清清。
眼見屏風倒向自己,清清腳下精妙步法,身快速退出一丈,往殿門方向而去。待清清離殿門只有一丈距離,清清穩身止步,抬眸一望,雙目登時瞪大,紅唇微張。眼見寂舒離她只有半米之遙,清清雙足猛地一點,身離地面半米,快速從被擊出大洞的殿門過,眸光里映著寂舒的肅容。
由於突然地聲響,十幾位白衣女婢朝主殿奔來,借著月光望向站在金色殿檐的兩人,只見她們衣袂飄飄,定睛一望,廊道里站著的婢女在確定金色殿檐上兩人身份后,不敢妄動。
殿檐一角,寂舒與清清對視許久,慢慢低眸注視著自己緩抬地左手,手中緊握一個印有青花的大瓷瓶。
清清緊盯著瓷瓶,面上露出喜色。不由地往前邁出兩三步,不需多想也知是解藥,眼下寂舒只能用失心盅的解藥威脅她。清清一心想將解藥拿回,解了身上的盅,再回嶺南見她的親人。
清清臉上的喜悅之情,被寂舒看在眼裡,心中怒火中燒。看著清清向自己靠近,寂舒唇角上勾,露出一抹邪笑。勁氣慢慢聚於手掌,手指將瓷瓶微轉,柔聲道:「這是解藥,給你!」瓷瓶脫手而出,於空中快速旋轉往清清所在的位置飛去。
清清快步上前,伸手欲抓瓷瓶,怎料寂舒出爾反爾,扔出瓷瓶的瞬間,彈出一道勁氣。突然「蓬」的一聲,清清臉色一沉,身退後一丈。眼見著瓷瓶被勁力擊穿,瓶碎成無數小片,向她逼近。而瓶中的白色粉末飄灑在黑夜中,終隨風拂向別處。
拂袖掃過碎片,清清再望寂舒,眸光寒冽。
望著憤怒的清清,寂舒微微一笑道:「師妹,這可是你沒接住。」說完轉身一躍,飛向殿後樹林,清清則緊追在她身後。
流惜見主殿下廊道這麼多人,快步從另一側廊道口走出,正色道:「看什麼!都回自己屋子去。」話音剛落,耳邊響起輕微的衣袂拂動聲,循聲而望殿檐,檐上兩道身影已不見蹤跡。
良久,視線下移至大殿。流惜不禁憶起大閣主吩咐之事,望了眼手中提著的燈籠,她的臉上露出一抹愁色,心嘆:滄海閣就這麼毀了,可惜!
當樹林的盡頭顯出一座石室,寂舒瞥了眼身後的人,嘴角慢慢上揚。回首再望石室,停了一會,雙足一登,身輕飄飄地向石室的入口而去。
清清跟在寂舒身後,想要問出解藥的配方。然而在她接近石室入口時,發現石室內的燭火似早被點上,想來石室里另有玄機,心想自己需多加小心。待她進入石室,清清又是一驚,只因此刻寂舒伸手扣在沐萱的脖頸處。
看著清清雙腳踏地,往寂舒手微微用力,笑道:「師妹,還是別動的好。」
見沐萱眉頭緊皺,清清立刻止步,俏臉變道:「放開我女兒。」
寂舒聽清清所言,雙眸微側凝望沐萱,唇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了一抹嘲諷,冷冷地說道:「放了她?李世民欲奪天下,因在慈航靜齋從中作梗,我好不容易解決了這個麻煩。又多了宋閥相助寇仲之事,這可拜師妹的女兒出面。叫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瞥眼望向寂舒,沐萱的眼神甚是輕蔑,若非被點了穴不能語,她定會恥笑這人一番。然見她利用自己威脅娘親,為此憤怒不已。那日沐萱因下藥一事忐忑難安,故一宿未睡,等到窗外隱有一點白光,她便悄悄地出了宋府,趕往小湖畔。心念著先認錯,只盼娘不與她生氣,未想當她剛出郡城,便被這女人攔下。不久,兩人打鬥起來,試問沐萱又怎會是寂素的對手,終不敵而被抓回滄海閣。
石室內所有的燭被點燃,燭光搖晃,淡淡地燭光映在三人的臉上,卻照出不同的神情,清清的擔憂,沐萱的怒意,寂舒的狠絕。
「師姐,你的本事還怕兩個孩子?沐萱終會成嫁出去的女兒,又怎能左右宋閥閥主?師姐,你將我大哥看得也太過無能了!再說,李建成得了帝位,你當真能奪他的權,得天下人擁戴?」清清含笑道,只是那帶著笑意的眼卻又多了一層淡淡的無奈,隱有對寂舒的執著的哀嘆。
聞此言,寂舒冷哼一聲,道:「若是那兩個孩子倒也罷了,可是多了石之軒和宋缺就將這事變複雜了。既然我得不到所想,我也不會讓你們快意。」
話音剛落,寂舒雙眸閃過一絲冷意,一條綢帶直逼向她,另一條綢帶往沐萱去。左手用力將沐萱推向石壁,右手用力拽住飛來的綢帶。側眸望了眼護住沐萱的綢帶,寂舒唇角慢揚,握著綢帶的手往回一扯。
見沐萱身子往石壁上用力撞去,恐其性命難保,清清揮出綢帶繞在她身,用內力將沐萱帶往安全位置。怎想沐萱腳剛落地,清清因綢帶被扯,身往寂舒而去。
只望清清和寂舒的相距不過半丈,清清忽地將繞在沐萱身上的綢帶一松,接著綢帶往寂舒身上甩去;且寂舒手中握住的綢帶,亦被清清用內力震碎。逼向自己的勁力消失,清清身快速往後退去,在靠近石壁的瞬間,雙腳往後一點,再往前身落在石室內小湖邊的榭檐上。
寂舒一臉怒色,身瞬間飛起,攻向清清。
沐萱靠在石壁上,雙眸凝視著半空中身形閃動,出招快捷的兩人。唯一能知她們出招的方法,深深地注視著對面石壁上兩道身影。
石室內打鬥起,而滄海閣主殿卻燃起熊熊大火,殿下亭院里流惜仰望著,這是她一直想做的事,可動手時才覺遺憾。正當她轉身之際,一個人出現在她眼前,使其一驚,一連退後三步。拉開距離后才瞧出這人身份,正是那日帶二閣主離開的男子。
「她在哪?」石之軒正色道。
知他問的是何人,流惜嘆了口氣,指向殿邊的深林子里道:「石室。」在她兩字未說時,石之軒身形微晃,眨眼沒入林間。
再觀石室,只聽得「蓬」的一聲驟響。
石室內打鬥的兩人雙掌相擊,勁氣激發,同時吐出一口血,身往石壁飛去,兩人足點石壁橫立,衣袂飄飛,雙目凝視對方。也不知寂舒碰到什麼,石室開始晃動,上方時有小石子落下。清清見狀登足,身子立刻豎立,慢慢落下停在沐萱身旁,望著再次逼近的寂舒,清清抬手解了沐萱的穴。
沐萱穴解,輕咳一陣,后問:「娘。」
清清回答道:「萱兒,快離開這!」說完運起輕功又往寂舒攻去,然她在飛至寂舒時,石之軒闖入石室。
清清眼角瞥向闖入者,見是石之軒來此,叫道:「快帶萱兒離開。」
石之軒踏地,轉望向清清,聽她又重複一遍剛才的話,轉身走至沐萱身側,手一環,帶著她左右晃動的飛出石室。在飛出室口的霎那間,石之軒回首望向清清,兩人對視一眼,道不出其間寓意,石之軒微皺眉。此時整座石室晃動已起來,不停地落在石子,期間伴隨著高處大石塊。
飛出石室,石之軒穩身,囑咐沐萱護好自己,回身之際,石室的出口以極快的速度陷下,跟著出口處被一道石門快速封死。石之軒一望,臉色鐵青,身仍往入口而去。眼見石門緊合,石之軒身立於陡峭石沿上,雙掌用勁重擊石門,卻見石門晃動不得開。
一連試了三次,腳下石沿突然一陷,石之軒眼底忽地閃過一抹懼意,大叫:「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