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套屍
方源一手拉扯著死者的皮膚,另外一隻手則是整個都塞到了他的肚皮內,他想要從這肚子裡面撈取什麼,我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
兩分鐘后,方源終於將手伸了出來,伴隨著那些薑黃色的粘稠物,和他那一雙手一同被挖出的,還有一些碎骨以及一塊沾染了頭髮的頭皮,而且,這東西一出來的時候,整個東郊水庫這片區域,又再次出現了一股濃烈的惡臭味。
我們竟在一個四五歲孩子的肚子裡面發現了疑似人體碎骨以及碎裂的頭皮,這代表著什麼,我們所有人都不敢想象。
我在方源身側又放置了一個塑料袋,在短短五分鐘的時間內,一塊又一塊被咀嚼過的疑似人體屍快從那小小的肚皮內被方源撈出。
我的胃酸已經開始在我肚子裡面翻江倒海了,但我卻還是強撐著,沒有吐,因為我不想錯過任何進行時刻。
這還沒什麼,方源將那些東西挖出來的時候說了一個猛料,這孩子的肝膽以及胃囊都已經完全破裂,而這些屍塊並沒有完全被消化,這代表著,這些屍塊在進入這孩子肚子裡面之後,孩子很快就死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兇殘的兇殺現場,整個作案手法讓我瞠目結舌。
我很難理解,到底是什麼樣的兇手,竟會讓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孩子,吞噬活人的肉塊,還兇殘的將孩子殺死之後,用保鮮紙包裹鑲嵌在這偏僻的水庫之中。
這時,方源看了我一眼,又將目光看向了一旁正在為第一發現人錄著口供的民警。
我朝著方源點了點頭,而後拿著筆記本就站到了那民警的身旁。
第一位發現死者的是一名叫做馬朔的環衛工人,其實在來到案發現場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到他了,只是因為當時趕著去往值班室,也就沒有多注意。
他穿著一身橘黃色的環衛工人服裝,手邊還放著一把掃帚,看似六十多歲的樣子,卻實則只有五十五歲。
按照馬朔所說,最近水壩要重新啟用,上個月他就接到了環衛處下發的通知,原本屬於他的區域擴大了,而這水壩門口的幾處公路,也成為了他重點清掃對象。
這不就在上個禮拜,他在水壩門口看到了一張告示,說是水壩重新啟動,聘請清掃人員,這一想,不正好嗎,從凌晨十二點開始清掃,等到了四點,再繼續清掃路面,這時間卡的死死的,這樣一想,他直接就接下了這一份私活。
馬朔說,其實那個值班室並不是他清潔的範圍,可什麼活都幹完了,他尋思時間還早,又想讓水壩的領導看到自己表現好,加點錢,這不,一個心眼,就誤打誤撞的發現了牆壁內的屍體。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當即說道:「這水庫常年失修,而且又荒廢了幾年了,他們就請你一個人來打掃?」
這一點,是我最想不通的,當然,在馬朔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也拿出了手機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些類似於東郊水壩重新開啟的字眼,的確,馬朔並沒有說謊,上面的確是準備重新啟用東郊水壩,但,這麼大的一個水壩,就靠著一個清潔人員,這未免也太不可思意了一點兒吧。
「哎,我做環衛五年了,前些年老伴兒死了,癌症,上一年兒子又被車撞斷了腿,為了給兒子治病,我欠了一屁股債,所以我就跟水壩的領導商量,這些活全由我一個人干,錢,我就收三個人份的,別看那麼大的地方,我已經連續來了五天了,全都搞的差不多了……」
聽著馬朔的話,我拿起筆記本,在那一片空白頁面之上,寫下了他的名字,其他的,我愣是一句話都沒有寫。
說句實話,我覺得他的這些理由都特別牽強,但其實想要知道這些事情的真假很簡單,只要去調查一下就能知道,所以,他也沒有必要跟我撒這個謊。
給馬朔錄完口供,我退回了方源身邊搖了搖頭,表示這邊沒有什麼新的進展,而方源卻一直也沒有表達任何的看法,依舊是站在那值班室門口,拿著手電筒四處張望。
我也有點兒沒崩住,張口問道:「頭兒,這件事兒,你有什麼看法?」
方源今天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羽絨服,我湊近一聞,他的身上還有一絲酒味和淡淡的女士香水問,我猜,他大概是剛從酒吧出來吧。
「東郊水壩重新啟用的通知書是上個月月中下發的,你看看這些新砌的石磚,再看看那具內臟已經完全腐爛了的屍體,像是上個月被人丟在這裡的嗎?」方源從口袋裡面拿出一支香煙點燃,隨後淡然說道。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有點兒錯愕,因為按照方源的描述,如果兇手是在東郊水壩被重啟的通知下達之後,再將屍體放置在這裡,那麼我們前面所有的邏輯鏈將全部崩塌。
一開始,我跟所有人認為的一樣,兇手是為了藏匿屍體,才將屍體放置在這種廢棄了幾年的水壩之內。
如果我是兇手,我不想讓別人發現屍體,別說把屍體鑲嵌在牆內,就算再麻煩,我也願意,因為畢竟屍體找不到,我的罪行,就能掩蓋的天衣無縫。
可按照方源的說法,卻和我的猜測大相徑庭,他似乎認為,兇手是想讓我們快一些發現屍體,才將屍體隱藏在這裡。
那,兇手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時,林希突然抬起頭,將方源和我一同喊道了那具童屍前,並將之前方源從其體內挖出的某一片肉塊放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之上。
說句實話,當我看到這塊已經差不多完全腐爛的肉塊時,我的胃酸是翻江倒海的,但就在我剛想彎身嘔吐的那一刻,林希的話,卻讓我震驚在當場。
「因為方隊長的當機立斷,我就乾脆在這裡做了一個初步的屍檢,卻在死者的胃囊內發現了這指甲蓋大的肉塊,你們猜猜看,這塊肉,原來有多大?」
林希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輕微上揚,而她手上的那一塊肉,則伴隨著邊緣處的胃酸以及某種腐化物正在我和方源面前晃來晃去。
當時,這塊肉離我的鼻尖僅僅只有十厘米不到,那腐壞味,讓我一個沒忍住,當著方源和林希的面,直接就吐了起來。
方源看了我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而後尬笑的對著林希說了一句別介意,我是新人,就直接蹲了下來,繼續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塊肉曾在死者的胃內被消化過?」
林希點了點頭,說死者胃囊處有很明顯的破裂痕迹,應該是剛剛從死者肚皮內拿出的拿一根成人肋骨導致的,而死者的主要死因,想來也是內臟受損沒有及時救治。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從旁邊拿出一根類似於導尿管一樣的管子塞入了死者的肚皮,下一秒,一股又一股紅色的血液,瞬間就從這根管子從下往上的伸展。
我看的頭皮有些發麻,可隨之而來的,卻又是喉嚨口處的一陣酸液。
方源聽著林希的話,順手又帶上了一副新的塑膠手套伸入了死者的肚內,此時,死者的肚皮,早已被林希的專業擴張夾而擴張到一個普通氣球般大小。
他在死者的肚皮內摸索了一會,隨後轉身對著我不懷好意的笑道:「喂,新人,擦一擦你的嘴,然後把地上的手電筒撿起來,照著我手掌的位置。」
我不傻,我聽得出方源這句話是在諷刺我入世未深,可事實上,我在警校四年,雖然也接觸過屍體,但那些屍體大多都是一些死者捐贈的,而且還都是浸泡在福爾馬林裡面的,腐肉……我是這輩子都沒有見過,更別說他的氣味了。
我抿了抿嘴,雖說那時我覺得特別的丟人,但卻還是聽著方源的話,拿起手電筒直照在了那屍體的肚皮處。
「我這輩子只擔心過一件事,我怕我配不上我所承受的痛苦。」方源在林希和我的配合下,慢慢的將死者小腹內的胃囊取出,並仔細的看著,而他一邊看著,一邊卻若有似無的說著這句話。
我疑惑的看著方源,而後者,卻莞爾一笑,用他那一根帶著血液的手指點了點死者的胃囊,輕聲說道:「找到了,破損口直徑大約一厘米,周邊的碎裂口層出不窮,刺穿這玩意兒的,應該是一根堅硬的東西,回去查查看,死者的食道有沒有破損,還有,死者的口腔要著重檢查。」
說到這裡,方源隨意的瞥了我一眼,又繼續說道:「兩名死者的驗屍報告,我明天就要,至於這新人,你就當時我派去盯著你防止你偷懶的小攝像頭,報告出了,第一時間交給他,破案之後天鵝餐廳,82年紅酒兩瓶,有問題嗎?」
林希笑了笑,應了一聲:「你方組都這麼說了,我能有什麼問題。」
聽這話的意思,方源是打算讓我跟著林希一起回到法醫院,當時我就有些不爽,因為我覺得,我跟著林希回去根本就是徒勞,我在和不在,這驗屍工作她都要進行,而我呢,就像是一個多出來的傻子一樣,等在法醫院內,就只是為了等待一份遲早都要出來的驗屍報告。
相比於跟著林希走,我反倒更加願意調查死者信息,至少,這會讓我覺得,我也參與在這起兇殺案的其中。
在等候搬屍人員來到現場的這段時間內,林希依舊是蹲在那具屍體面前研究著,而方源,則單獨帶著我來到了這東郊水壩周圍轉了一圈。
不過這裡附近的積雪都已經到了膝蓋處,就算真的有什麼線索,也可能早就被積雪覆蓋了。
方源走到積雪最深處,隨手打了個哈欠,那一陣霧氣在我面前飄蕩,酒味瀰漫著我的鼻腔,說句實話,我一直都覺得,方源並不像是個警察。
很顯然的,方源似乎對這裡已經失去了興趣,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就直接讓我通知組裡的人收隊。
離開案發現場的時候,我曾伺機跟方源提出我想跟著他一起查案,但卻被他以我是新人要服從命令為由給拒絕了,無奈之下,我只能先跟著林希暫時回到了法醫院。
林希是我們市裡唯一的一個女法醫,而且,這位女法醫似乎對於屍體有著獨特的愛好,聽說她總是在法醫院的停屍房內和那些屍體對話,為此,法醫院的保安都被她嚇走了三個。
回到法醫院后,我跟著林希來到了她的解剖室,此時,那具屍體和另外的一堆屍塊早已被放置在她的解剖室內。
而我,則在她切割屍體的時候,一屁股就坐在了解剖室門口的椅子之上,在我那一本筆記本內畫起了案發現場的素描圖。
這是我的習慣,從警校開始就一直延續到現在,雖說在警校裡面我們研究的都是一些模擬案發場景,但破案的手法以及兇手犯罪現場都是瞬息萬變的,為了不讓自己忘記案發現場的一切,我只能用素描圖來時刻提醒自己,我第一次來到案發現場是所見到的人事物。
我將那間被荒廢已久的值班室畫在了我的筆記本上,而後又在值班室外側的牆壁內標註了掩藏屍體的地點。
警方其實並沒有在值班室內發現什麼線索,不過,我走進值班室的時候,卻聞到了一股非常濃烈的汽油味,這件事情我曾經也和方源說了,但他似乎並不在意。
案發現場沒有任何血漬,也沒有任何掙扎的痕迹,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小男孩,如果是在人逼迫的情況下食用了那些人肉,他一定會掙扎,更何況小男孩的死亡原因很可能是因為一根完整的肋骨插入食道,從而導致內臟破損而死,這種痛苦,哪怕只是想像,都已經夠煎熬了。
不過,就像方源所說的那樣,林希在其胃囊中發現了一塊還未消化乾淨的肉塊,也就是說,那些屍塊並不是一下被兇手塞入的,更有可能的是兇手是在一段時間內,長期餵食這小男孩人體肉塊。
所以,值班室應該不會是第一案發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