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一個丫鬟

一個丫鬟。

在當今的眼裡，在自己的尊貴無比的舅舅眼裡，一條人命，不過是一個等級能夠劃分的物件。

她突然感受到一陣悲哀從心裡沒由來的出現，握緊了拳頭，聲音有些壓抑：「那是一條人命。」

一條人命算得了什麼？

當今無奈地搖了搖頭，等做到他這個位置上，木落塵就會明白，一個小丫鬟的命真的比不過將軍府的名氣重要。但木落塵現在只是個孩子，只是個和自己的小六年紀差不多的孩子，他的眼神裡帶著些猶豫，看著面前低頭不語的少女。

一方面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過早的接觸到世界的陰暗面，一方面又希望這兩個孩子能早一些成熟，早一些擔過自己身上的重任。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當今無奈的嘆了口氣：「一個丫鬟的命，如果是放在將軍府面前，真的算不了什麼。你父親用金戈鐵馬打下來的赫赫威名，如今你用一個丫鬟已經敗壞的差不多。」

「我是我，父親是父親，兩者何必混為一談？阿葵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為何百姓們總要把話頭放在阿葵的身份上？」木落塵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今日說的這些全是廢話，可是在舅舅面前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是啊，作為將軍府的女兒，她又怎麼不知道，這將軍府的赫赫威名是父親用每一場艱難的勝利換來，是母親十年如一日的操勞換來。父母雙親的艱辛，她已經體會的太多太多，可身邊跟著自己的夏夏和阿葵，她也早就看作姐妹。

阿葵跟著自己的時間不算長，但也算是自己身邊一個機靈的小丫鬟，一個討喜的小姑娘。

如今阿葵下落不明，生死難測，自己心中擔憂，才出此下策，滿城搜尋。

可是除了景嬌，這世界上似乎無人能理解，即便是一個丫鬟，也能夠在一個人的心裡佔據重要的地位。

「是，你說的沒錯，可這些道理你能和百姓解釋清楚嗎？」當今無奈的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指著桌上的一本奏摺，「看看吧，就這麼些天，收到彈劾你的奏摺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每一次都是朕壓下來。可你要知道，這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不想看你的落敗。」

木落塵低下了頭，她自從入朝當官以來，就一直受到舅舅的重視和重用，這對一個初入皇宮的大臣來說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壓力。

不僅僅是百姓期許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朝中大臣們也有不少人想看自己的笑話。

百姓們期待著，期待著一個年僅十五的女孩，能夠帶領他們的家鄉走向美好繁榮。可朝中的大臣們卻不一樣，他們的眼裡不一定有百姓，但是一定有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官場名聲。如今一個年僅十五的少女強壓一頭，把所有人的名字踩在腳下。

爬的越高，跌落的越痛。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木落塵跌落雲端，摔進塵土的狼狽模樣。

這些她都知道，但是真的讓自己捨棄阿葵嗎？

大概是上一世真的覺得太對不起夏夏，即便這一輩子夏夏已經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歸宿，可她的心裡還是愧疚難當。她再也沒有辦法去補償什麼，夏夏已經屬於其他人，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好友，但心裡的那種彆扭感，讓她無法對夏夏再做出什麼親近的舉動。

一直到看見了和夏夏長得有七八分相似的阿葵，她突然就覺得自己所有的好，所有的善良，似乎都有了一個新的依託。

當今看木落塵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心中有一絲不忍，可是語氣上依然是非常嚴厲：「這些事情你要好好想清楚，朕言盡於此，退下吧。」

木落塵點頭，離去。

即便是在心情如此低落和複雜的時刻，她也未曾忘記完整的禮節。當今看著這孩子離開，心裡也很複雜，自己總是把所有的希望壓在一個小女孩子身上，這樣做是否太過？

木落塵已經離去，當今的目光卻一直望著窗外。

一樣望著窗外的，還有回到房間的木落塵以及一直默默等待的景嬌。國師府里的人早就被嬤嬤撤除的七七八八，嬤嬤從宮中出去之後，就一直不相信外頭的人，景嬌也是。

所以在主子的同意下，嬤嬤擅自主張調查了附中所有的奴僕，把一些存在疑點和不忠的人全都趕出了國師府。但這樣一來，國師府里的僕人就少了許多，好在景嬌本就是個不喜歡別人伺候的，而且常常往將軍府里跑，倒是節省了許多事。

「阿葵，真的這麼不值嗎？」木落塵獃獃地發問，眼神一直望著窗外，帶著一絲迷茫，「舅舅和我說，不過是一個丫鬟，一個丫鬟。」

景嬌看不懂木落塵為何對阿葵那麼在乎，一開始以為是因為阿葵的臉，還有木落塵本來就有的善良。可如果真的是因為阿葵那張和夏夏有七八分相似的臉，那也不必要如此不帶理智的尋找。

他搖了搖頭，帶著安慰開口：「一個丫鬟的命當然也很重要，只要是你重視的人，不管他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都很重要啊。」

就像你在我心裡也很重要一樣。

這句話他沒有敢說出口，只是眼神炙熱的盯著面前的木落塵。也許總有一天，這句話他能夠親自開口說出，當著木落塵的面，當著所有人的面。

木落塵聽到這句話，心下有些感動，還以為所有人都不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思，卻沒有想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孩子，居然能夠懂得自己。

感動的看著景嬌，卻發現對方也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她忽然有些面紅耳赤，彆扭地別過眼神：「我也這麼覺得，所以也許這次尋找阿葵的行為是錯的，但是我想我的理念沒有錯。你說會不會有一天。」

木落塵的聲音突然壓低：「會不會有一天，所有人的身份都會被拋開，每個人都是一個完整的人，並不會因為是丫鬟奴婢，是勾欄美人就低人一等，被當做一個物件。」

景嬌呆住，他從沒有想過木落塵會有這樣的想法。

可是木落塵描繪的世界真的很動人，如果所有人生而平等，那麼這個世界會不會變得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