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真相

奇木城的百葯齋分號並不大，古香古色地藥鋪，就位於商業街的一角，看起來門可羅雀，生意似乎也不怎麼樣。

小雷走進店鋪，就看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正站在櫃檯后忙碌，手上拿著一張正方形的粗麻紙，隨便疊幾下，就有一個規規整整的小巧藥包出現。

李石掃了眼櫃檯，其他幾張粗麻紙上的小葯堆，也都是些普通常用的藥材，沒有絲毫的靈氣波動。

看起來，這裡不光是售賣修鍊用的丹藥靈草，似乎也兼作普通人藥石的生意。

花白老者聽到聲音，抬起頭，見到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走進來，微微挑眉，眼中露出些許探詢之色。

之前說過了，奇木鎮其實是一個散修聚集的小鎮，地方並不大，鎮上的常住居民，花白老者都基本都叫得上名字，而那些外來的散修，輕易不會到他的店裡來。

一則是他這小店雖然賣的是百葯門的丹藥，但價格方面略高於市場價，散修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淘點便宜貨，自然不會主動上門送錢。

二則是他這裡貨品也不算齊全，真有需要的，人家就直接去巨木城內的百葯齋老號了，畢竟兩邊相距不到五十里，對於凡人來說都不能算是遠路，對於修者就更不是問題，不過就是多走幾步的事，還能更放心。

而散修之中，雖然也有外表看起來像是孩童的，但氣質神態都騙不了人，像眼前小雷這樣，白白凈凈，漂亮秀氣，關鍵是眼神清透的小男孩，一看就是哪個好人家的小少爺，而不是心機深沉的老怪物假扮的。

「爺爺，我想打聽一個人。」

頂著一張最能引起中老年愛心的包子臉，小雷略顯拘謹地微微一躬身，對著花白老者一抱拳，妥妥的一副有教養懂禮貌的好孩子樣。

最關鍵的是，這小子他演得毫無壓力，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蹲在小雷肩頭的李石，冷眼看著臉上不自覺顯出慈愛之色的蒼白老者，滿是不屑地抖了抖翅膀。

這小子，平常在自己面前，一直都在裝酷，板著一張小臉，話說行事老氣橫秋，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活像是自己欠他一個億似的，等到需要利用本錢的時候，又能隨時隨地無縫切換，一副徹頭徹尾的可愛小孫子樣，甜甜地叫幾聲爺爺奶奶，就能騙得這些愚蠢的凡人團團轉。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蒼白老者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出櫃檯，順手拿起旁邊擺著的一個金黃桔子，塞進小雷的手裡，順便看了一眼蹲在他肩頭的小灰鳥，又看了看門外空無一人的街道，和聲道，「你要找誰啊，說出來爺爺幫你找。」

「我不知道她是誰。」小雷擺出一副呆萌的樣子，雙手捧著桔子，皺眉小眉頭，有點困惑地道，「姨姨頭髮亂亂的，身上香香的，長得有點像我娘，不過總是在哭，還老是叫我岩兒。」

「你這說的，應該是翟家大媳婦吧。」花白老者眨了眨眼，像是有些意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小雷，露出一副恍然之色。

「我就說你這孩子看著特別有眼緣，仔細這麼一瞅，還真有幾分崔岩那孩子的模樣。」花白老者說著，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不由得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地道。

「那翟家大媳婦也是個苦命人，原本一家人日子過得好好的，結果翟小子突然就意外死了，留下孤兒寡婦地，本來就凄風苦雨的不容易，誰想得到，沒過一個月，娘仨就是上山掃個墓，兩個孩子就沒了，真是慘啊，只剩下她一個瘋瘋癲癲的，雖然家裡還有個妹子，實際上也就是家破人亡了。」

說著，花白老者像是突然沒了興緻，無力地擺了下手，對著小雷道：「翟家挺好找的，就在這鎮子西邊的山腳下，那是翟家祖上傳下來的老宅子，門前有一個大牌樓，你站在街上就能看得到。」

「謝謝爺爺。」小雷點點頭，也沒有多說，抱著那個金色的桔子，邁步走出藥鋪，沿著街道朝著鎮子的西邊走去。

「這老頭有點怪。」李石蹲在小雷的肩膀上，根本不用回頭，十字游標鎖定，就能看到花白老者的一舉一動。

此時，他正站在藥鋪門口，臉朝著西邊看著。

李石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他看的不是小雷，而是那座佇立在鎮子西南端的高大牌樓。

如今他和小雷算是暫時綁定在一起，所以李石自然要提醒小雷，不要光想著中年女修，也得注意一下別著了別人的道。

「感覺到不特別的氣息波動。」小雷倒也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想，至少他可以確定，花白老者不是魔修，雖然看起來似乎隱藏了實力，但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如今這世道，少林寺里可能有深藏不露的掃地僧，自家小區門口可能有退休回家的秦大爺，平日掃大街的老姐姐都可能身懷絕技，那麼奇木鎮中藥鋪的老闆，是個逃避追殺隱匿於此的高手，也就不是什麼令人驚奇的事情了。

奇木鎮原本就是一個散修家族的駐地，而且位於山中，自然面積也不大，說話間，兩人已然看到了那座聳立在前方的牌樓，繞過一排錯落有致的房舍，一個有些陳舊的青石牌樓，就完整地呈現在眼前。

牌樓上纏繞著茂盛的藤蔓，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古舊之風，正上方並沒有什麼字跡，隱約可以在藤蔓纏繞的縫隙間，看到一些紋路，像是某種植物的枝幹。

「我記得不錯的話，這裡原本的那家散修就是姓翟吧。」李石挪動了一下爪子，一邊抬頭打量牌樓，一邊嘀咕道。

聽剛才藥鋪老闆的意思，這牌樓後面是翟家祖上的老宅子，而眼前這牌樓的款式氣派，分明是只此一家，稍微聯想一想，就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雷才懶得動腦筋，與其站在這裡推測來推測去，倒不如直接走進去看看，反正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那麼多根本是浪費時間。

這就是他和李石不同的地方，李石向來是謀而後動，做什麼事情前，喜歡預設個結果，統籌全盤，考慮周詳再說。

而小雷則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反正仗著他天生神力，再加血脈覺醒，尋常的敵人根本無法傷他分毫，自然是沒什麼好顧忌的。

雖然不贊同小雷的這種行事做派，不過李石這次也沒有阻止。

說得直白點，他們又不來尋仇的，只是來拜訪一下亡友家屬，既沒有利益糾紛，也沒有恩怨情仇，自然也沒必要疑神疑鬼的。

這一趟奇木鎮之行，對於小雷來說，是想要回饋中年女修的一份人情，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了結因果；

而對於李石來說，則像是前世外出旅遊一樣，純粹是遊山玩水來的。

越過綠茵環繞的牌樓，天邊的紅霞已然消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一絲桔紅色的光暈覆蓋在山嶺邊緣，也給山坡上的那一座莊院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

莊院依山而建，屋宇隨著山勢連綿而上，雖然規模比不上那些名宗大派，世家豪門，但規模也著實不算小，不難看出舊時的繁華風貌。

至少可以證明李石的猜測正確，這個翟家，果然就是當初建立奇木鎮的那個散修家族。

牌樓之後，是一條平坦的石板路，兩邊也沒有任何房舍，一路都是綠蔭環繞，一人一鳥很快就來到一扇黑漆大門之前。

大門緊閉，門外左右兩隻鎮宅的石獸，四下一片寂靜，連蟲鳴之聲都沒有。

「啪啪啪……」小雷伸手拍門。

門上的銅環，懸挂在他的腦袋上方，隨著門板的震動，微微搖晃，發出細微的聲響。

李石嘴角抽了抽，倒沒看出來小雷這傢伙還挺要面子，寧可辛苦自己的小爪子，也不願意踮起腳去抓門環，哪怕根本沒人看到，也絕對不肯破壞自己的形象。

「不會是已經沒人了吧。」敲了足有五分鐘，小雷終於放棄，一邊收回手，考慮著要不要暴力破門，一邊嘀咕道。

「有人，不過好像只剩下一兩個了。」早在小雷開始敲門的時候，李石就開啟了天眼系統，想看一看翟家的內部的情況。

足有展家莊一半大小的莊院內，一片空蕩蕩，也沒有什麼阿貓阿狗，只有兩個代表人類的紅點，停留在宅院左側的房間內。

出於不想惹事的心思，李石並沒有用十字游標鎖定，只是看著其中一個紅點，正緩緩地朝著大門的方向靠近。

「別著急，有人來應門了。」對於小雷的疑問，李石不怎麼走心地安撫道。

很快，小雷也聽到了門後傳來腳步聲，片刻后，吱呀一聲，黑漆大門打開半人寬的一道縫隙，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老頭探出頭看向兩人。

老頭年紀不小，看起來年紀跟藥鋪老闆差不多，一頭黑白夾雜的髮絲整齊地束在腦後，用一根木釵別往，面容嚴肅，臉上皺紋堆疊下巴上留著一綹山羊鬍，整個人看面相，就給人一種固執不好溝通的感覺。

「小娃娃，你找誰？」山羊鬍老頭在看到門外，只站著一個討人喜愛的小男孩之後，身軀躬身，冷冷地問道。

他僵直的麵皮抽動了兩下，像是想擠出一抹微笑，失敗之後，就把語氣稍稍放輕，雖然在李石看來，他這副樣子更有嚇哭小朋友的潛力，但不管怎麼樣，也不可能嚇得到小雷這個表裡不一的暴力娃。

「爺爺好，請問這裡是翟家嗎？」對付這類型的老人家，小雷向來是遊刃有餘，照舊搬出那副禮貌小公子的做派，一板一眼地拱手躬身，李石眼見著，山羊鬍老頭眼中的防備之色，快速融化，幾乎是瞬間就充滿了寂寞老人，看到自家大孫子的慈愛目光。

「這裡是翟家。」山羊鬍老頭點頭，將門開得更大一些，又四下張望了一番，確認確實沒有第三個人在場，不由得有點奇怪地道，「小娃子怎麼就你一個人，你家大人呢？」

「爺爺，我是一個人來的，來報信。」小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抿了抿嘴，顯得有些緊張地道。

「報什麼信？」山羊鬍老頭眉頭一挑，眼中顯出疑惑之色。

「有個姨姨，總是叫我岩兒，她，她死了。」小雷吞吞吐吐地道。

聽到岩兒兩個字，山羊鬍老頭先是一愣，隨即猛地睜大眼睛，啊了一聲。

「姐姐她，她真的……死了？」

說出中年女修的死訊之後，山羊鬍老頭就將小雷引入了莊園內，在一處草木扶疏的小院落中，見到了翟家惟二之中的另一個人，中年女修的妹妹崔苗，如今也算是翟家僅剩的主人，至於山羊鬍老頭，則是翟家的老管家翟福，跟展忠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意。

好像是天下的管家都會叫類似的名字一般。

崔苗看起來二十齣頭，樣貌清秀，不過跟中年女修並無相似之處，但是她聽到中年女修死訊之時，那種悲傷震驚都是極為真實的，絕對不是演戲，所以無論是李石還是小雷，都不會質疑她的身份。

小雷點頭，簡單說了一遍女修死亡的經過，當然，他不可能說對方是為了保護自己自爆，而是早就和李石商量好的另一套說辭。

他和中年女修落入壞人的手中，本來以為會死掉，結果關押他們的地方突然就亂了起來，大家都在逃跑，他們也就跟著一起跑，最後他僥倖活了下來，中年女修卻是被一頭變異妖獸所殺，因為在牢房時，中年女修很照顧他，明顯是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還經常說要帶他回奇木鎮，所以他在脫險之後，才會瞞著家人跑到這裡來送信。

「姐姐，姨姨的孩子是不是丟掉了。」

小雷說著，皺起小眉頭，擺出一副憂慮地樣子，水汪汪的眼睛更是直直地看著崔苗，「我娘說姨姨好可憐的，我想，我想幫姨姨找到小岩哥哥和小奇妹妹。」

「傻小子，怎麼可能找得到。」崔苗被小雷天真的話逗樂了，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嘆息道。

「他們不是丟掉了，而是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