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認清自己

「在茫茫人海中，何人何時能發現我的閃光點？

究竟誰才是我的伯樂，能看到我那非同凡響的潛力……」

左辭提著一隻烤鴨，兩瓶啤酒，垂頭喪氣的走在大街上。

他今天要破費一次，慶祝自己的第兩百次求職失敗。

都是些不值一提，老掉牙的原因了：

工資低、待遇差，他看不上。

工資高、待遇好，看不上他。

鐵打的左辭，流水的公司。

他就像一根釘子，狠狠的扎在了人才市場里。

誰都不願帶他走，他也不想隨波逐流。

畢竟修為低下，又沒有一技之長，只會些嘴皮子功夫。

經常說得天花亂墜，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聽起來挺能唬人。

可一到實際操作，就算是最基礎的符籙刻畫，效率和質量都比專業人士差一大截。

怎麼可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工作呢？

要力氣沒力氣，要特長沒特長。

在這樣一個修為至上、實操至上的時代，理論知識若不是鳳毛麟角的層次，就別想打破定律了。

離開光鮮亮麗的城區，走進了昏暗陰沉的衚衕，拉開那個嘎吱聲作響，連鎖都銹成了渣的樓門。

啪，指尖一縷火焰搖曳，代替了那個好多年前就壞掉的燈泡。

看著灰塵因為空氣的流動而飄揚起來，左辭把裝烤鴨的袋子紮緊了一點。

樓梯很窄，畢竟堆放著酒瓶和大量煤塊。

還有不少沾滿油漬的剩菜，正躲在角落裡發霉。

只留出來一個身位通行，若是胖點，稍不注意還會把衣服弄髒。

左辭也不敢碰到欄杆，上面的一層灰，已經不知道堆了多久。

咔嗒！

關門。

回到那個逼仄的家。

一眼就能將每一個角落看遍，連蟑螂都無所遁藏。

一個修鍊用，中午才能采著光的陽台。

一個寬四米，長四米的方形空間。

還有一個小小的廁所，鑲嵌在角落。

房間中央是一張低矮，可以收起來的九塊九包郵兒童桌。

地面鋪滿了陳舊的榻榻米，牆皮也老化，掉了一部分。

靠著牆的位置，是一床疊得整齊，很久沒打開用過的被子。

垃圾桶里沒有垃圾，鞋架上只有一雙夏天穿、一雙冬天穿的鞋。

衣服也很少，整齊疊放在被子上，占不了多少空間。

牆上唯一的裝飾物，就是那張邊長六十厘米的白板。

看到幾年前在上面定下的目標，左辭眼神躲閃，有點不想面對。

他放下裝烤鴨的袋子，打算去拿水清洗，卻發現已經刷不掉了。

只好翻過去，不再讓它們見光。

做研究、治好病、賺大錢、買飛船，然後星際旅遊。

原本計劃得好好的。

結果——

存款里只有天河星域政府每個月發放的救濟金。

『難道，我就沒法鹹魚翻身了嗎？』

咕嘟咕嘟！

一瓶冰涼的啤酒率先下肚。

失落。

去陽台把晾著的衣服先收了，然後換一身清爽的。

大開陽台門，讓這個夜晚能夠涼爽一些。

盤坐在桌前，一隻手搖著符紋早已黯淡的扇子，將室內的悶熱空氣流動起來。

他這裡連個靈能灶台都沒有，把烤鴨放進鍋里，然後一隻手聚集火靈力，開始慢慢加熱。

烤鴨店有賣自動加熱的符籙，不過要多花兩枚靈幣。

所以，能省就省吧。

畢竟修為只有通脈九部的他，就只能用點粗淺的火法來從這方面省錢了。

只可惜，自己最擅長的火法，沒能運用在現實中，因為就連廚房裡打雜的人，火焰都比他要猛上好幾倍。

「哎……」長嘆一口氣。

沒辦法啊，九條主經絡畸形，裡面的雜質始終無法清理完畢，這是先天上的缺陷。

想彌補，得花天價。

以現在的狀況來看，他註定無法進入擴海境，也就意味著沒有上升空間。

哪怕對各個領域都很精通，但光是理論，不到極致，完全沒用。

很是低落，機械般的吃完了烤鴨，喝完第二瓶酒，腦海里沒有留下任何屬於它們的味道。

左辭躺在榻榻米上，完全睡不著。

接連的打擊，讓他不得不承認了一個事實：

「其實，我就是個廢物……」

緊閉著眼，想讓淚水別流出來。

他終於有了自知之明，也終於放棄了幻想。

今後就當個普通的人。

做點普通的事。

度過普通的人生好了。

今晚的左辭，是這幾年來第一次沒有去陽台上修鍊。

以前，無論有多累，他都不會睡覺的。

只有盤坐在蒲團上，努力的用比別人差百倍的效率，拚命吸收著靈力。在體內艱難的進行循環，才會感到一絲心安。

他相信，只要努力，只要拚命，自己就絕對能改變一些東西！

堅持下去，我只差一個契機而已！

不過現在，認命了。

裹在快要生霉的被子里，忍受著城市裡的光污染，他選擇睜大眼睛，無聲的流著眼淚。

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的天花板，最後才沉沉睡去。

……

入夜後的白濤城依舊活力滿滿，歌聲在大街小巷裡回蕩，酒肉香氣撩動人們的喉舌，燈紅酒綠佔滿了瞳孔的角落。

酒館里跳舞，書閣內吟詩。

擂台旁看幾頭凶獸打生打死，躺在公園的草叢中仰望天空。

一條銀河貫穿南北，璀璨的星光與城市相呼應！

光鮮、亮麗！白濤城就像那星空一般，散發著屬於它的光輝。

如此美麗，如此迷人！

有誰的眼光會注視著星光旁的黑暗？

即便它們一直存在著，可是，沒人會在乎。

就像人們只記得被箱子封存的寶劍，而不是在乎封存寶劍的箱子。

這件事。

再正常不過了。

誰不想成為璀璨的星星？

即便他現在只是一團泯然於眾人的黑暗。

……

今晚的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

煩躁的心，和身體上的不適，讓左辭輾轉反側。

到了第二天中午，意識還一直很模糊，起不來，但睡著又會更難受。

呼！

睜大布滿血絲的眼，突然猛地吐了一口氣，終於從那個昏昏沉沉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是好久沒睡覺，身體不適應了嗎？』

掀開被子，聞到一股酸臭味。

顫顫巍巍的站起身，發現自己流的汗有差不多一斤，現在渾身濕透，精神萎靡。

去隨手抓了套衣服，走進廁所，用水瓢從頭淋到腳。

還噁心想吐，但肚子空空的，什麼都吐不出來。

沖完澡后，並沒有感到舒爽，身上的汗還在流，愈加粘稠。

他坐在陽台的蒲團上大口喘息起來。

不間斷的運轉著功法，吸收靈力，維持平衡，想讓身體儘早恢復。

可惜無濟於事，只會感到愈加的難受。

「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樓下小診所的老醫生拿出九根銀針，眯著眼睛，湊得很近。

有點手抖，但沒啥大礙，最終順利的扎進左辭經絡里。

隨後一隻手捏法訣，另一隻手不停撥弄銀針，輸送靈力，在左辭體內遊盪一圈后，獲取著更多的信息。

片刻后，張醫生取下銀針，拿出一張符籙。

虛空中寫下一個『乾』字，便成功激活，將一縷清氣注入左辭眼裡：

「小夥子，我觀你天地人三魂雖虛，卻涇渭分明，眼口心五竅雖濁，但井然有序。

以你通脈九部的修為，想做到這一點，應該是有每天都運功，用靈力洗刷肉身的吧？」

左辭吸收那股清氣后，眼裡的血絲褪去大半，神魂清朗了很多，點頭道：

「老先生所言極是，我體弱多病，不敢令那風邪與寒暑侵體。

這幾年沒睡覺，晚上都是在冥想、運氣。」

張醫生沾了點口水，翻了翻左辭的病歷，一推眼鏡，分析道：

「小夥子啊，你九條經絡皆有先天畸形，靈力運轉起來，想必如那小駒拉大磨，力不從心啊。

而且這些年的飲食也沒有把控好，雜質很多，令經絡再次堵塞，已成頑疾。

不過，好在這兩年的靈力沖刷不曾間斷，已經令畸形的經絡復原了一部分。

可一旦停下，之前復原的經絡就會反彈，出現靈力紊亂的現象。

靈力為人之根本，紊亂后便會引起做噩夢、渾身乏力、頭暈眼花等一系列癥狀。

我給你煉一爐丹藥，這兩天按時服用就好了。」

沒太在意那些癥狀，左辭耳朵里聽到的，只有：先天畸形的經絡在他的努力下居然開始復原了！

蓬！

有些激動的站起身，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雙目爆出精光。緊緊的抱拳，不再學文人慢條斯理的說話，聲音稍稍顫抖，急切的問道：

「老先生！我若是繼續修鍊下去，能把畸形的經絡完全復原嗎？

要是全天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可以把這個時間縮短嗎？」

看到了這孩子眼裡出現的光，張醫生長嘆一口氣。

他不想打擊左辭，但本著對病人的負責，和身為醫生的職業操守，張醫生斬釘截鐵的說道：

「絕無可能。

你堅持到現在，能復原的依舊只有淺層，相當於人的皮毛而已。

再練下去，也只是維持原樣罷了。

想要完全恢復，除非你對自身經絡的了解程度到達攀天境巔峰，也就是神魂進入玄階圓滿，才能自主修復。

又或者請仙靈境的醫道宗師出手，否則，就只有用一些昂貴的天材地寶了。

總而言之，要麼你是天縱奇才，要麼金錢對於你來說，不是問題。」

沒有拐彎抹角，也沒有給左辭不切實際的鼓勵。

老醫生知道，給予病人虛無縹緲的希望，才是對病人的折磨和不負責。

他這些年不知道醫治了多少病人，安慰人的話，很可能讓人摔得更慘。

接過幾枚平復靈力紊亂的丹藥，左辭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往診所外走去。

他知道，沒有奇迹。

『找個穩定的工作，混吃等死吧。』

認清了自己的定位，明白了屬於自己的未來，左辭傀儡般的走在路上。

他沒有流淚，現在就連悲傷也無力表達。

真的，絕望能壓垮一個人。

無論他當初知道結果后，還是多麼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但時間久了，總會麻木，總該去面對現實。

……

走在高大的建築群中間，看著來來往往，滿臉溢出笑容的人群，左辭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一時間，喘不上氣。

在他的視線中，一切都在扭曲，所有的東西都揉成了一團，朝自己擠壓過來。

不知道這是身體沒有恢復，還是自己的神魂在絕望的咆哮，已經歇斯底里。

他想伸手，推開這些擠壓自己的東西，但又過於無力，始終動彈不得。

就在他要失控，體內微薄的靈力即將爆發時，一隻如玉般光滑的手，伸了過來。

把傳單塞進左辭懷裡：

「誒，這位小哥！我這邊招人，來看看不？」

「嗯？」

抬頭朝四周望去，結果出聲的那人已經沒了蹤跡。

而他，心情也平復了下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世界為之一清。

……

可能是自己看起來太過於廢物，那張傳單才會出現在自己手裡。

也可能是承認了自己就是個廢物，他才沒有把那張傳單撕碎后扔進垃圾桶。

找了張長椅坐下，左辭看著頂上的四個大字，有些自嘲的笑了。

「呵，招收炮灰。」

但他現在無所謂，能賺錢就行，還管他是什麼工作！

仔細的往下看：

【諸天萬界，文明無數，天命之子的培育計劃一直以來暢通無阻。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個世界開始朝普遍精英化轉型。

由於教育和法理的不斷完善，在前期，天命之子的處境堪憂。

不少小界的天命之子太倒霉，就算給了金手指，夭折率也是大增，無法順利成長。

所以，我們現在急需智力、武力皆在平均線以下，並且有一定演技的炮灰，幫助天命之子們平穩度過前期。

每完成一個任務，最少可獲得一千枚靈幣！

還可以在異世界當炮灰時提升實力，成為高級別的炮灰，甚至精銳炮灰！

你還在等什麼？趕快行動起來，加入我們吧！】

左辭原本看著前面，是有點生氣的。

什麼特么的叫急需智力、武力皆在平均線以下的傢伙？

然後還特地發在了自己手裡！

這算什麼？指著鼻子罵人！

但是看到了報酬一欄，左辭立馬冷靜下來，嘴角含笑，很坦然的說道：

「嘿嘿，我是廢物。」

先活下去。

所有想表達的東西，都在書里了。（7/2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