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遺言

天地一片昏暗，唯有一團火焰在面前靜靜燃燒。

左辭和蕭瀚峰一樣，背靠在功勛靈紋牆上。

兩堆篝火在他們面前升騰，影響不到彼此。

現在，兩人手裡都拿著一個完全相同的盒子，盒蓋上，就是『左辭』的遺言。

輕點一下，把符文接通，左辭的聲音響了起來，有七分激動，兩分糾結，和一分不安：

「那個，營長非要讓錄遺言，但我在這裡無親無故的，也不知道對誰說些什麼比較好。

畢竟我在這個世界里認識的人，絕大多數都在獵狼關了。

他們一個個的，蠻橫得不行，書也沒讀過多少，反正說了就是對牛彈琴嘛。

嗯……」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蕭瀚峰和左辭都陷入了回憶。

左辭是真的腦子一片混亂，忘了自己那會兒說的是啥東西。

蕭瀚峰則是回憶起了當時被翟樂山訓導，然後左辭過來安慰他，然後逼著自己加練的事情。

聲音停頓了兩秒后，『左辭』繼續說道：

「我思來想去，心中人選實在太少。

那就和一個小傢伙聊聊天吧。

我記得清楚，在這兩年的駐守記憶外，有一個瘦得跟麻桿似的傢伙。

他很天真，很倔強，很努力的想要改變一切。

可到這兒之前，一事無成。」

『左辭』的聲音鑽進了識海，這段話的指定性很強。

背靠靈紋牆的兩人彷彿都能感受他的目光，在時間的另一端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與左辭腦海里那個雄渾的聲音，逐漸重合。

他彷彿終於將那些回憶理清，過去與現在涇渭分明。

神魂依舊分裂成兩團，但是沒有對立了，很安靜，認真聽著『自己』的遺言：

「你現在應該在聽吧，獵狼關的修者應該全體陣亡了，這段話，也就你能聽了吧？

我能猜到的，你小子肯定又在糾結，又在胡思亂想，考慮這個，考慮那個。

對不對？

我說啊，你想這麼多幹嘛？

雖然這裡給你帶來的東西和以往截然不同，我也承認，獵狼關這段的記憶，為你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不再是那渾渾噩噩，終日虛無，重複而單調的未來。

光是一扇大門，就讓你看到了人生無限的精彩。

門后更是有著你連想象力都未曾觸及的領域，在那兒呼喚著你。

你曾經所期盼過的一切，都在那裡，就在那裡！

那為何還不離開這扇門灑下的陰影，邁動步子，走出去，朝著那些目標前進？

為什麼要因為一扇門而糾結呢？

你之所以覺得它高大、恢弘，無物可比擬，那是因為以往的你，經歷太過平庸。

我知道，你把很多東西都附著在了這些記憶中，對於你來說，這些東西有非同凡響的意義。

在這裡的一切記憶，都是屬於你的，它們不會褪色，也不會消失。

它們根本沒有改變，只是你在成長，你在變得強大，屬於你的色彩更加明艷，所以才會覺得他們黯淡了。

只不過是距離變遠，你看得模糊而已。

……」

左辭聽著自己的胡言亂語，雖然後面說得有些雜亂，不成章法。

但是每一句話，都在一次次擊散著他心中的迷霧。

何必止步不前，活在一扇門的陰影里？

何必沉迷於過去，而不是發掘屬於自己的未來？

過去再精彩，人不也是要向前看的嗎？

怎麼能本末倒置，買櫝還珠呢？

當初教訓葉天時，你大智若愚的模樣那兒去了？

咋到了自己這兒，就成了獃子？

左辭在思考，蕭瀚峰也在思考。

混亂的神魂逐漸明了，一條康庄大道，連接著遠方。

【即將回歸，請檢查好你選擇攜帶的物品，五、四……】

「等等，我知道我該怎麼面對它們了！」左辭急忙起身，站在篝火火光的籠罩範圍外。

他終於想通了一切，急忙選擇把功勛靈紋牆塞進了那一立方米的空間。

【三、二、一。】

……

呼！呼！呼！

從那個混亂的狀態中回過神來，這一段記憶有些沉重。

左辭伸手摳破箱子，拿出一個蘋果，大口的啃著。

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狼狽。

雖然被汗水浸濕的衣服粘在身上，他的臉色依舊蒼白。

但眼神清亮，其中陰霾消散無蹤。

『回過神來，那些東西也就一般嘛，我是咋想的？』

之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用自己的負面情緒去和那兩年的記憶進行對比了。

一者令人熱血沸騰，於生死間掙扎，每一天都精彩萬分，可能性無限。

一者令人絕望麻木，在黑暗中匍匐，每一天都渾渾噩噩，看不見未來的道路。

孰優孰劣？

作為一個正常人而言，左辭會希望回到這平庸的生活中，繼續做無能的自己嗎？

他當時沒有猶豫，眼看著那些色彩離自己遠去，身旁只有無盡的黑暗時，左辭只剩本能。

可一旦冷靜下來，再去看自己的行為時，又會感到一陣無語。

嘟囔著：

「這反正怪不到我頭上，要怪只能怪你安全系統沒弄好，導致我神魂受損了。」

把造成自己降智的鍋甩在了星空之門上。

雖然副營長知道必死後，就啥也不管，強行幫自己破階。

靈海弄崩潰了，還波及到識海，把他的神魂給搞出了一個豁口，久久不能復原。

但他自始至終都非常欣賞副營長的果敢，也非常樂意在臨死前能多帶幾頭魔狼下地獄。

都是這個星空之門，之前也沒說過在任務中的負面狀態會影響到現實啊。

讓自己降智、魔怔，還用掉了天命點。

都怪它，自己剛才那副蠢樣，絕對不是自己的兄弟們導致的！

他們只是做了身為一名獵狼關修者該做的事情！

不過——這些話也就在心裡想想了，畢竟生計和夢想都要靠這份工作才能實現。

吃點小虧，算什麼呢？

當然，能補償一點點精神損失費，那是再好不過了。

想著那些有的沒的，左辭不再沉迷於過去，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年的記憶埋藏在腦海深處，不再記得清楚。

左辭現在看起來非常的理智，其實他早就知道了該怎麼面對人生低谷。

一次次的重新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前行走。

他若是因為區區一兩次的失敗，就一蹶不振的話，可撐不到今天。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不過是在成功了一次后，又失去了一些東西罷了。

臉上掛著笑容，努力的想從那些記憶中抽身出來。

他一如往常，放下那令他傷心的一切，朝著新的方向繼續努力著。

面對這種情況的次數太多了，左辭甚至有些分辨不出來自己的笑容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假。

他同樣也不知道，用這種方法能不能使自己脫身出來。

啪！

拍怕自己的臉，他去輕鬆的沖了個澡。

用毛巾擦著頭髮，坐到了星空之門前。

沒有心情繼續去做任務，他想看看自己努力的成果。

試圖用這種喜悅之情，來緩解一下內心那『一丟丟』的不舍與悲傷。

【職業：二階大炮灰。

完成任務數：二

天命點：零（累計一）

可接受隨機任務：四（今日）

固定限時任務：一

隨機任務刷新時間：三十分鐘

可攜帶武技：虎嘯刀（4/10）破軍槍（5/12）】

在最下方，有一個紅金色的盒子，上面寫著：『抵禦魔狼』任務戰利品。

也不知道裡面是個啥，左辭試探性的點開，把注意力集中在門上面。

咔噠！

盒子打開，幾十道流光飛了出來。

然後自動分類，聚成了好幾塊。

最後，出現一排大字進行任務總結：

【第一次接受戰鬥類任務，便能完美完成，很不錯。

這裡面是你用天命點去運送回來的東西。】

一小塊石板，頭上懸浮著『獵狼關』三個大字。

石板上寫著密密麻麻的東西，他看不清楚。

門上的大字繼續變化，介紹著：

【任務六階段斬敵詳情：二、二、三、七、零、八。

獵狼關陷阱斬敵一千零一十六頭，功勛平分。

你一共獲得三十二點功勛，可兌換三點武技感悟。】

是幾十塊小小的功勛牌，上面畫著一個個狼頭，背面是持有者的名字。

左辭看著他們，發自內心的笑了。

功勛，這是對一名駐守邊關的修士而言，最大的榮耀。

最後一排字是黑色，字體也很方正，應該與任務無關。

【由於你完成的兩次任務，皆對星空之門產生了較大影響。

關於這一點，我們破例將你的職業等級提升為二。

且發放星空之門升級零件，請於三天內安置完成。】

滴……

一道藍光從門內發射出來，認真的掃描了一遍這個逼仄的空間。

【註：二階信息光屏將進行全面升級。

為了更好的完成接下來的任務，請將星空之門移至開闊空間。】

最後出現的東西，就是一塊塊支離破碎的陣盤了。

可以用這些東西把星空之門進行穩定、升級。

雖然目前還不知道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不過左辭確實在思考『要不要搬家』這件事情。

畢竟一張普通符籙，實在經不起左辭這樣的折騰。

又是扭曲時間，又是神魂崩碎重鑄，確實有點麻煩。

誰知道一個通脈九部，被判定為最低級的炮灰，能在兩次任務后就特地上升到了二階？

而且兩次都搞出了事情，完美完成任務的同時，還會給人帶來驚喜。

……

風吾仙尊看著那個魔化趨勢逐漸放緩，誤打誤撞聽了左辭遺言后，冷靜下來的蕭瀚峰。

他只好去炮灰系統里把預定的一些任務給取消了，然後重新制定專屬於蕭瀚峰的神子培養計劃。

對於這些天命之子來說，一次行動的成功與否，根本無需在意，後面該來的，都會來。

但思想上出現了變故，就是大問題，會徹底改變接下來的成長預設。

這樣一來，如果不管的話，往往會野蠻生長，使局面發生微妙的改變。

不過無所謂，風吾仙尊的心情依舊沒有變化。

畢竟掙脫了他的束縛，野蠻成長起來的神子，小概率會給人一些驚喜。

他的計劃已經進行了幾十萬年，普通的神子數量趨於飽和。

現在主要做的不過是用更強的普通神子去更替罷了。

他需要能在一眾天命之子中脫穎而出的傢伙！

能出一些變故，讓他的周天演算失效，成長軌跡改變，這不是更好嗎？

左辭就像一根莽頭莽腦的撬棍，撬動著那些低級神子的命運軌道。

也不知道能用幾次，不過只要有五分之一的神子往更好的方向變化，就是賺了的。

『一次是機緣巧合，干擾了我的計劃。

兩次還是機緣巧合嗎？第三次呢？』

風吾仙尊來了點興趣。

他想看看，這傢伙究竟會不會改變什麼。

就像搖色子一樣，一枚靈幣搖一次，搖出三個六，可以得五百枚靈幣，其他都沒獎。

如果只讓人搖一次的話，那大概率是會虧的，純粹浪費錢。

但若是不限次數，賺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