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混血兒小七

()茶水間的工作清閑而輕鬆，除了皇帝第一天的故意為難外，平時都是很規律的。宮裡的飲食本來就有規矩，飲茶也是。什麼時候該喝什麼茶，喝多少都有規定。我只要照著章程來就可以了。餘下來的大量時間裡，我都是在跟素娥姑姑學著選茶，沖泡，敬茶的姿態和禮節之類的。澤寧也不時來茶水間晃晃，大多數是嘲笑我動作笨拙的。不過他笑起來的樣子，眼睛彎如新月，臉頰上酒窩淺淺。我實在無法生他的氣的。「小雅，又去御花園摘花嗎？那可得多采一些牡丹來才是。賢妃娘娘很是喜歡牡丹花茶呢。」姑姑手裡拈著一篇百合花瓣，笑著問我。自從上次我無意間提起用花泡茶后，姑姑就研究上了花茶。時常與我到御花園採摘些花蕾花瓣來，泡製花茶。在現代的時候，每逢暑假我都會到表姐的花店打工。她的店也兼營花茶，關於花茶的各種知識我倒是學了很多。不過純屬理論流，並沒有實踐過。倒是素娥姑姑真的厲害，我只是把理論說給她聽，她都能整出名堂來。花茶茶湯清澈，隱有暗香，不僅茶麵幽美，又有潤肺生津，護膚養顏的功效。是女子飲茶之上品。姑姑把花茶沖泡給各宮的娘娘喝，她們都很是喜歡，直贊是奇巧清雅之物。「嗯。知道了！」我答應著，提著花籃朝御花園而去。此時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御花園裡幽香四溢。海棠，牡丹，鬱金香，山茶花，杜鵑花。一片一片，花開成錦。遠遠看過去，紅的似明之曉霞，白的如陌上晴雪。嫩黃淺綠點綴其間，其中唯牡丹品種最多。我邊哼著歌邊採摘著，聞聞這朵，瞧瞧這朵。一不小心，腳下一滑，頓時就栽倒在牡丹花叢中了！正當我準備爬起來時，一個稚嫩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喂！你是哪來的丫頭？竟敢踩踏賢妃娘娘最愛的牡丹花！」我望向聲音的主人，是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穿著淺藍色的夾衣，身後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宮女。小男孩輪廓清秀，五官和澤寧有些相像，亦是神采飛揚的樣子。只是他的眼眸不是清澈明亮的黑色，而是晶瑩剔透的淺藍。像天空一樣澄凈的淺藍色眼睛，和衣服相映成輝，顯得分外好看。「我不是故意踩花的，是不小心滑倒了。」我拍拍身上的泥土，眼睛看得眨都不眨。澤寧已經是非常漂亮的少年了，沒想到還有比他更漂亮的男孩。而且竟然還是一個混血兒！混血兒看著我盯著他看，冷不丁就來了句：「你是那個宮裡的丫頭？長得好醜！」「啊？！」我嘴巴張成O型，瞬間就反應過來：「你才長得丑！鼻子像豬鼻子！嘴巴是香腸嘴！藍色的眼睛像妖怪！」混血兒的眼睛馬上紅了，轉身撲到宮女的懷裡，哽咽著告狀：「婷姑姑，她說我像妖怪！」宮女趕緊拍他的背安慰他。越安慰越哭，安慰半天都沒有效果。宮女抬起頭來有些怨怪地看我一眼，好像我犯了多大的罪一樣。冤枉啊！是你先說我丑的，怎麼惡人反而得到同情呢？「那個。。。你不要哭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是誰說藍眼睛像妖怪來著？那是說的人沒水準！藍色是最美麗的顏色了。。。我最喜歡的天空和大海都是藍色的。。。你長得一點都不醜，真的！。。。等你將來長大了，肯定是個美男子，絕對是金澤國最最帥的大帥哥！。。。。會有很多姑娘喜歡你，肥的瘦的任你選，多得都可以從這裡排到東城門去！。。。那個，我都說了這麼多了，你能不能不哭了？！」哄小孩真不是我的強項啊！比學禮節還累啊！「真的會排到東城門嗎？」抽泣的人小小聲問。「真的真的！比珍珠還真！」我拍胸脯保證！「那好，我就不哭了！」抽泣的人抬起頭來，下一秒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朝我身後的地方大聲地說：「皇兄！你說的不錯，這丫頭真的好有趣！哈哈。。。東城門？那可得排好幾千人啊！」我轉頭朝身後瞧去。宸皇帝正坐在不遠處的亭子里，手執紙扇，優雅地品茗微笑。在他身旁，那笑得打跌的人，不是澤寧又是誰呢？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李微雅。活了二十年的堂堂一現代人，竟然被同一家兄弟連耍了兩次！這還不算澤寧那次！混血兒越過我朝宸皇帝那邊走去，邊走邊笑著討喜：「皇兄。我演得不錯？呵呵。。。醜丫頭一點都沒看出來，真笨！」醜丫頭是指我嗎？宸皇帝寵溺地拍拍他的頭，笑罵：「小七你就是調皮！宮裡的人都讓你捉弄怕了。現在找到新樂子了？」說著又看向我，淡淡道：「站那兒幹什麼？還不過來。」我硬著頭皮走過去行禮。這次可算是丟臉丟到家了！「小雅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平身。」宸皇帝皺皺眉。「姑姑沒教你規矩嗎，怎麼不自稱奴婢？」「姑姑自是教過我的。只是小雅不願意而已。在小雅的家鄉，是沒有人會稱自己奴婢奴才的。如果尊敬那個人，在心裡尊敬就夠了。如果不尊敬，那麼就算嘴上卑賤自己，心裡也是不尊敬的。」我不卑不亢地答道。宸皇帝挑挑眉，眼裡的墨色加深。「那你的意思是，在心裡尊敬朕嘍？」「呃。。。是的。」是在心裡討厭你才對！自以為是的傢伙！混血兒小七在旁邊閑閑插嘴：「醜丫頭都那麼笨，她的家鄉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有人自稱奴婢，那是因為誰都沒有我皇兄厲害！」又是一個有戀兄癖的人。我搖搖頭。。。再厲害有什麼用？性格太爛也不惹人愛！澤寧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似的，笑著替我解惑：「我皇兄當然很厲害的啦！醜丫頭！呵呵！」「不許叫我醜丫頭！」我怒視兩兄弟！都不是好人！「你本來就丑嘛！我皇兄比你好看，我母妃也比你好看。我比你好看，顧姐姐比你好看，就連烏嘴都比你好看！你不叫醜丫頭叫什麼？」小七反駁。「烏嘴是誰啊？」「我養的小猴子。」。。。。。「既然你說我又丑又笨，那麼你敢不敢跟我打賭？我就問你三個問題，只要是全答對了，就隨便你怎麼叫我。你要是答不出來，那就不許再叫我醜丫頭，要叫我姐姐！你敢不敢賭啊？」小七朝天翻了翻白眼。那樣子大概是想是說，誰怕誰啊？「那我出題了？你可聽好了。」我笑著說。連小鬼都制服不了我就別跟這兒混了！「第一題。問：如果有一輛馬車，車上坐著皇上和娘娘，請問這輛車是屬於誰的？」「當然是皇兄的啦！這天下都是皇兄的，何況區區一輛馬車！就算是娘娘的，那也是皇兄賞賜給她的！」小七馬上答道，斜斜地睨我一眼，好像在看白痴一樣！「不對不對！」我擺擺手指，也不生氣，笑道：「人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是水，皇上是舟。這天下應該是百姓的。是千千萬百姓才能組成一個國家。如果百姓都沒了，那又何以為國，何以為家？」「那馬車到底是誰的？」小七有些疑惑的問。「呵呵。。是『如果』的。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如果』有一輛馬車，車上坐著皇上和娘娘。」我得意地說！哈哈~~~自從聽到這個問題后，我一直都在想著用它整人，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笑了半天，見沒人應場，用眼角掃了一圈，呃。。。貌似三雙看白痴的眼光直射著我。小七晶藍色的眼睛眨啊眨的，已經有痴獃狀態的傾向。皇帝還算平淡，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罷了。最離譜的是澤寧！臉色扭曲地抱頭撞柱子，穿過柱子，再撞回來。。。。（我知道你是不怕痛！）「什麼啊。。。世上真的有叫『如果』的人。。。姓如名果。。。」我心虛地低下頭，小聲的喃喃。這下連宸皇帝都忍不住了，臉色嚴肅地問我：「小雅，你的腦袋裡裝的是草嗎？」。。。。。(⊙o⊙)啊！當然不是！我再次重申：「真的有叫『如果』的。。。。」話沒說完，眼看著周圍的溫度持續下降，我只好投降，看向小七：「好好，這題我出錯了，就算你過了好了。聽第二題。問：一年前的今天，我們都在做著同樣一件重要的事情，請問這件事情是什麼？」「我們？」小七眨巴眨巴眼睛，說了一句讓我吐血的話：「你也算在內嗎？你那麼丑，我才不要跟醜丫頭相提並論！」。。。。。好！算你狠！我深吸一口氣，忍住即將爆粗口的衝動。「我就除外好了。你，你的皇兄，你的母妃，你的顧姐姐，你的。。。烏嘴。去年的今天，你們都在做著同樣一件重要的事情，這是什麼事？」「去年啊！我都不記得了呢。皇兄。你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你在做什麼嗎？」小七把問題拋給宸皇帝。「大概是在錦繡宮。四月牡丹正盛，賢妃是常常會邀朕賞花品畫的。」對著小七，宸皇帝好像很有耐心，掃了我一眼又說：「小雅這丫頭精靈古怪，她的問題都是彎彎拐拐的，你就別往正事兒上想了。」小七頓悟：「是哦！連烏嘴都算在內呢。。。是什麼事呢？」趁著小七思索的時候，我開始跟澤寧搭話。不知道是不是魂靈特有的能力，現在我只要用口形和澤寧說話，他都能聽懂。「澤寧啊！你的弟弟長得真漂亮呢！可是他的母妃是哪國人啊？小七是混血兒呢！」澤寧這個稱呼，他抗議了無數次，不過全部被我駁回，抗議無效！澤寧終於停止撞柱子，問我：「什麼是混血兒啊？」「就是不同國家的男女結合在一起，他們生下的小孩就叫混血兒啊！」我好心解釋。「哦！那小七真是混血兒呢！他的母妃原來是雲城城主的女兒，雲嵐公主。後來雲城被夏國所滅了，雲嵐公主逃到我國來，和父皇一見鍾情，被封為嵐妃，賜朝雲宮。嵐太妃性情溫婉，不喜爭鬥，又有一手好廚藝，我和皇兄以前常常去她那兒蹭飯吃，小七還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呢。說起來，皇兄和母後生疏，倒是與太妃娘娘親近些。」「哦。原來是這樣。你們很歡喜小七？」我瞧著皇帝看小七的神情，那是哥哥寵溺弟弟的表情，不會錯的。「嗯。」澤寧點頭，有些無奈地說：「小七從出生后就沒見過父皇，小時候身體也不好，常常卧病在床。我和皇兄都很憐惜他，他要什麼都盡量滿足，都快把他寵成宮裡的小霸王了。」「呵呵！有澤寧這樣的哥哥真好！」我羨慕道。在現代，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母親改嫁，不能把我帶到夫家，我從小都是從親戚家流浪過來的。「醜丫頭你在嘀咕些什麼？我叫你都沒聽見？」小七跑到我身邊對我揚了揚小拳頭，很是不滿的說。「哦！你猜出來了？」我回過神了。現在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得先把面前的小霸王擺平啊。聽了澤寧的訴說，我也快把他當成自己頑皮的弟弟了。「當然啦！我是誰啊？最最聰明的七皇子。這點小問題怎麼可能難倒我！」小七洋洋得意的說了一大串，才說到重點：「答案是，呼吸。對不對？一年前的今天，我們都在呼。。。氣。。。吸。。。氣。。。」小七鼓足腮幫子，臉色漲紅，做著呼氣吸氣的動作。那樣子好可愛哦！「啊。是的呢！小七真是聰明！」我笑著讚歎。皇家不愧有最優良的基因，這道腦筋急轉彎考我的時候，我可是耗半月也楞沒猜出來呢。「那就只有最後一題嘍！醜丫頭輸定了！」小七心裡得意，也沒注意到我怎麼稱呼他的。只有皇帝在旁邊似乎動了動嘴角，不過也沒說什麼。「那就說最後一題。如果答不出來可不要耍賴哦！」我想了想，指著御花園中，那顆抬頭就能見到的千年橦花樹，問了連我自己都鄙視自己的問題：「請問，這顆樹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