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詩會(上)
()「蘇大哥和皇上很是要好呢。「我背著雙手,在石徑上倒退著走。蘇離每天入宮,我常常在御花園遇見他。遇上了,就隨便閑扯兩句。他是溫和寬厚的人。我說與他聽的,他都認真傾聽,不說的,他也不問。和他聊天,一點都沒有負擔。「你說宸啊。我七歲就入宮,做他的伴讀,感情自然好些。」蘇離微笑著的,穿花拂柳而行,臉上是細碎的陽光。「這樣啊。」我的手指撫過牡丹的花瓣,漫不經心,繼續倒退著走。退到一個拐彎處時,有人急急地從那頭奔過來,正好和我撞在一起。我不由自主身子前傾,眼看著就要和大地親密接觸,蘇離驚呼『小心』,已是眼明手快地撈起來我。我趕忙去看那與我相撞之人。眼波如水,紅唇欲滴,一襲杜鵑色羅裳,嬌艷嫵媚。卻是多日不見的顧湘。她顯然是跑來的。髮鬢被風吹得有些凌亂,臉色緋紅,鼻尖上有細密的汗珠。「啊,湘兒,什麼事這麼急慌慌的,快起來。」我彎腰伸手去拉她,她卻紋絲不動,只是痴痴的看著我旁邊的蘇離。驚愕,驚喜,纏mian,憂傷,失落,她像是陷入半夢中,喃喃地喚他:「離哥哥。。。」蘇離亦是一臉複雜,微笑消失,有些苦澀的說:「湘兒。」「這兩人,關係似乎匪淺啊。。。」我若有所思。從來沒見過顧湘如此失態呢,她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高貴逼人的。「當然匪淺啊!」隨顧湘而來的,還有看好戲的澤寧。他幸災樂禍地笑。「顧姐姐喜歡阿離大哥,全皇宮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凝姑娘,都是成夫妻的人了,你說關係淺不?」「啊!還有這等事?可是凝姑娘不是死了么?」我八卦道。古代的三角戀啊!不知道誰才是哪個第三者?「凝姑娘可以說是顧尚書間接害死的,你說他們還能成婚不?」澤寧耐心解釋,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原來是這樣啊。。。蘇離一看就是至情至性的人,顧湘這一段苦戀,要走的路還長著呢。好半響,顧湘回魂了,這才尷尬的起身,臉更紅了。有些羞澀,急促的道:「離哥哥,我聽表哥說你回宮當值了,我去校技場,還以為你走了。。。好久不見,你。。。你還好嗎?」蘇離微微頷首,答道:「還好。」說完就沒話了。顧湘默然,這才看見被當做空氣的我,掩飾地笑著來拉我的手:「小雅,有沒有摔著?」「沒有,沒有。」我笑,和澤寧促狹的一對眼,這半天才來問我,要真摔著那還得了。「我剛剛在和表哥說起,南陵宛明天有一場詩會,小雅要不要一起去?」顧湘裝作沒看見我的擠眉弄眼,我笑得更加猥瑣了。「要啊要啊!我悶在宮裡快發霉了呢。」詩會啊,才子才女啊,好吃的啊,我可得去瞧瞧。「不過,我是個小宮女,能出宮嗎?」「那樣什麼關係,我給表哥說一聲即可。「顧湘滿口答應,眼神轉向蘇離,輕描淡寫地說:「離哥哥,你也一起去好不好?」顧湘如無其事地笑著,只有我只對她有多緊張,那抓著我的手,已經捏疼我了。我說呢,怎麼忽然轉換話題,原來目的是這個。「好嗎?」顧湘再問了一遍。「蘇大哥,一起去。人多才熱鬧啊!去去!」我也幫腔著說。笑得面容扭曲,雙目冒火。快答應!快答應!我可憐的手要斷了!「好。」到了第二天,李公公果然給我送了一套男裝過來,我換了裝束,被領到一輛馬車前。撩起車簾進去,只見皇帝穿著初見他時那套紫色的華服,正怡然搖著手裡的扇子。澤寧也在旁邊嘻嘻笑著看著我。不知道春天天氣還涼著呢,這搖扇是為何?我突然想起現代《赤壁》里那個關於諸葛亮的笑話,不禁噴笑出聲。「笑什麼呢?」皇帝繼續搖他手裡的扇子,不明所以的問我。眼睛里是幽深未明的光。「我說了,皇上可別怪責我。」我笑著吊胃口。「不怪責你。你。」皇帝凝視著我,溫柔的笑著。不穿朝服的他,感覺要好親近的多。我把那個金城武『我搖扇,是為了保持清醒』的笑話講給他聽,他也笑了,俊美的臉上溫暖的光澤閃動。他用摺扇點我的腦瓜子:「小雅你呀,哪來這麼多笑話呢?」我聳聳肩膀:「我聽來的。很好笑,不是嗎?」皇帝不說話了,淡笑地看著我,我感覺有些不自然,把頭扭向一邊,撩起車簾向外看。京城熱鬧喧嘩,叫賣聲不絕於耳。好像正趕上集會。路邊有雜耍藝人在賣藝,模樣清秀的小姑娘,站在疊高的凳子上,身子后翻變成圓形,然後用嘴叼起兩腳之間的花朵。那身子柔軟地叫人驚喜,圍觀的人拚命叫好,打賞銅錢。還有買糖藝的小攤,用糖漿繪成各樣的動物花朵,還是我小時候吃過的東西,其實味道不怎麼好,甜,還沾牙。可是在鄉下這已經是難得的零食,在另一個時空看見還頗為懷戀呢。轉過兩條大街,就到了南陵宛。近了就看見顧湘和蘇離正在說話。顯然也是剛下馬車。我朝他們招手,笑:「湘兒!蘇大哥!」馬車還未停穩,我已經跳下車去,拉著顧湘就打趣:「湘兒今天好漂亮啊!連道上的花兒都失了顏色呢!」顧湘今日穿了一身水綠色的紗裙,幾層煙紗疊在一起,深深淺淺不同的綠。映得肌白若雪,靈氣逼人。顧湘眼波而一轉,瞄了蘇離一眼,才好笑的點我的額頭:「這是哪兒來的嬌俏公子?不知羞!光天化日之下拉我的手,毀我清譽哩。」說完自己也覺好笑,甩羅帕掩嘴輕笑。「哪裡哪裡!」我就勢作揖,笑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此美人在前,小生我見之欣喜若狂,情不自禁,行為實屬發自肺腑,情有可原啊!」顧湘笑不可止,眼裡一汪春水,身子軟軟的靠著我的身上。蘇離也笑:「小雅若是男子,這一張嘴,不知會騙了多少玲瓏心去。」「真的啊?那我且試試。」我一挑顧湘的下巴,戲虐地說:「美人兒,可願跟哥哥走?」「撲哧!」顧湘噴笑,正要扯下我作怪的手指,一柄摺扇『啪』的打下我的手。「呼!痛!」我握著手指瞪視摺扇主人,沒招惹你啊,幹嘛打我?這當兒,早有下人進去通報了。我們往裡走,就有一年輕公子迎了出來。朝我們做揖道:「難得宸公子,蘇公子,顧小姐前來,小生真是不勝榮幸啊!」澤寧在旁邊給我解釋:「這是殿閣大學士南傑的公子南溪,本身也是一位侍郎,這南陵宛就是他們家的。」「哦。」我點點頭,也是紈絝子弟啊!皇帝用摺扇微扶南溪的作揖,笑道:「不用如此多禮。起身。平時何時見你這麼正經過。」南溪這才起身,笑眯眯地說:「今日有美女前來,樣子總是要做的嘛!」說完又直直看著我,問道:「不知這位姑娘芳名?小生南溪,見過姑娘。」呵呵,我也不禁笑開了,這南溪,看起來是個有趣的人啊。「我姓李,李微雅,你可以叫我微微,或者小雅。」「小雅姑娘花容玉貌,要是換了女裝,怕是要迷煞我等凡俗之人了。」南溪笑眯著眼睛,也不避違張口就誇我漂亮,這人,肯定是泡妞老手了!呵呵!「咳咳!」顧湘不滿意了,在旁邊猛咳了兩聲,媚眼斜視南溪:「南公子,這小雅可是我姐妹,名花有主了的,你可別亂打主意!」南溪哈哈笑了兩聲,嚴肅地說:「顧小姐真是說笑,南溪可沒有亂打主意,是正正經經正兒八百地在打主意。」「呵呵!」我第一個笑出聲來,皇帝蘇大哥澤寧也都笑了,這南溪,真是好有趣的人啊!南溪迎我們進園子,招呼了幾句,就走到園子中央的位置大聲說道:「今日能邀請到各位來南陵宛品茶論詩,南某不勝榮幸!現在我宣布,詩會開始!今日第一輪,以春為題。」園子里原本就有大大小小的亭子,亭子里的石桌上擺了些水果點心。等南溪宣布完,才子才女們就三三兩兩選了亭子落座,我們也就近選了一個亭子坐了下來。那南溪說完話,也到我們的亭子里來了,剛剛坐下,就聽得我們對面的亭子里有人說話:「有了,我有了!」只見那亭子里站起來一個微胖的青年公子,大聲地念出他做的詩句:「卧梅幽聞花,卧枝傷恨底。遙聞卧似水,易透達春綠。」我一聽得這首詩,剛喝進嘴裡的茶水『撲』地全部噴出來,濺了南溪一身!「哈哈哈!!!」我匍匐在石桌上,一手捶著桌子,一手捂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就軟到到地上去了!「小雅!你到底在笑什麼?」顧湘終於忍無可忍,磨著牙問我。估計我要是答不出所以然來,她會生吃了我!我這才發現,我的笑聲太大了,不僅我們這桌,就是全園子里的人都聽到了!那念詩的胖公子面上已經被我氣得忽而青忽而紫的了,氣沖沖朝我大聲道:「姑娘笑話在下詩作得不好,不如姑娘作首詩出來,讓我們開開眼見如何?」「不是不是,我不是笑話你詩作得不好!」我解釋著,才發現這樣根本沒有效果,所以人的眼光都不滿的看著我,好似我不作首詩出來,就要用眼光我活剝了!「好!」我騎虎難下,只得借用我們偉大的古代詩人的詩了。我清清嗓子,指著院子里抬眼皆見的柳樹,朗朗念道:東邊一棵楊柳樹西邊一棵楊柳樹南邊一棵楊柳樹北邊一棵楊柳樹「撲哧」我念到這裡,蘇離也學我的樣子,一口茶全部噴了出來。我看著桌上被我倆的口水完全覆蓋的點心水果,趕忙拿袖口去搶救出一個蘋果,對蘇離搖搖頭說:「蘇大哥,我還沒念完呢,你那麼激動幹嘛呀?可憐的水果,噴了你的口水,叫我怎麼吃呀!」南溪公子臉色扭曲的道:「小雅姑娘,你念,水果我家裡多的是,呆會兒我叫他們再送來,你想吃多少都行!還是快把你的詩念完,我。。。我憋不住了!」說完他側過頭去,捂著肚子在那兒悶笑!皇帝和顧湘也憋不住了,毫無顧忌的大笑,澤寧又開始在那兒撞他的柱子了,只有蘇大哥給我點面子,噴茶過後就保持平靜,不過看他身子顫抖的樣子,應該也快破功了。亭子里那些才子才女們也是不顧形象的大笑,把對面的胖公子氣得臉都綠了!指著我:你。」你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嘆息著搖頭,一本正經的念出後面的詩:縱有柳絲千萬條也綰不得征鞍住南山叫鷓鴣北山叫杜宇一個叫行不得哥哥一個叫不如歸去全詩念完了,場面出現久久的安靜。我悠閑得拿著蘋果,張大嘴狠狠地咬下一口。直到有人拍掌稱讚:「好詩!==================================」文中詩來自陸遊的《卧春》解縉的《影長亭四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