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福禍依倚

「哎，哎，別擠，別擠呀。」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裡面到底什麼情況？」

「快讓我瞅瞅，讓我瞅瞅。」

儘管宗族祠堂旁人不得入內，但在門前大宅的庭院處，依舊里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好事之人。

水泄不通，透過圓月拱口，或是方形屏風的縫隙，街坊鄰居，無不翹首以盼，競相觀賞。

紛紛墊起腳尖，按膀子，踩後跟，蹦跳著伸長了脖頸，只為找到絕佳的角度和位置。

「老大，真不愧是老大，就是比我們厲害。」

能湊熱鬧的機會可是不大常見，這種時候，孩童們自然也是難甘寂寞。

尤其是王者齊航，作為眾娃娃的老大，就是更是時時刻刻備受關注，暗暗模仿。

他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永遠銘記，並且潛移默化地產生影響，終生受益。

「嘿呦，嘿呦……」

聰明的尋桌椅，伶俐的搬石塊。

剩下那些看起來頭腦不怎麼靈光的，則是一個個蹲下身，準備搭人梯。

疊羅漢，扒磚牆，倒也沒有落後太多。

當然，最底層的倒霉蛋也許就沒有那麼幸運。

付出成長的代價，心灰意冷，看著同伴完全流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被刻意遺留在角落的他們，只能紅著眼，跳著腳，哦哦叫著，不斷咒罵對方是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他們是什麼人？」

「嗯，那老頭兒怎麼沒有鬍子？」

「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宮裡來得太監。」

「太監？」

「什麼是太監？」

「就是，就是沒有下面……」

「下面？」

「你是說我們尿尿的地方？」

「小弟弟？」

「哦，天吶！」

「真可怕！」

「太恐怖啦！」

「你們看他手上拿得什麼？」

「明晃晃的……」

「是聖旨，是聖旨啊！」

「哦，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聖旨。」

躺房檐，趴屋頂，騎樹枝，跨橫樑，物盡其能，總之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青春芳華，該當意氣風發。

急不可耐，剛上來便指指點點，發表著自己的獨到見解。

畢竟童言無忌，而他們議論的對象，自然也離不開那場中三人。

激靈靈打著冷顫，說著說著，禁不住幻想，純潔小腦瓜中立即浮現出一幅幅不堪入目的凄慘畫面。

捂住眼睛，加緊雙腿，原本稚嫩的心靈彷彿受到污染，嬉笑打鬧間不免瑟瑟發抖，直令人唏噓不已。

「草民齊唐，接旨謝恩！」

「謝主隆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洪亮，幾乎異口同聲，竟聽不出絲毫雜音。

「嗯，起來吧。」

主事公公似乎很滿意齊家眾人的表現，此番禮遇，倒也沒有刁難。

「謝過公公。」

欣喜地接過聖旨，齊唐還不忘吩咐管家，命其打點。

「老爺，這……」

齊全略微遲疑，自打他入府以來，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老爺開竅了？

「去吧，今時不同往日。」

雖然以言論切直，性情剛烈，執拗古板著稱，但並非真的是個老頑固。

要不然，也不可能會順利繼承家主之位。

「是……」

齊全轉身離去，拿著鑰匙，到庫房去提些銀兩。

「嗯，想必，這位便是令兄齊廓吧，三甲前十名，呂大人的得意門生？」

趁著無人注意，用衣袖遮擋，主事公公接受得心安理得。

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既然得了齊家好處，肯定要少不了囑咐幾句。

更何況，他本身就是帶著任務而來，而且事關的那可是皇家最尊崇的顏面，豈敢怠慢？

「稟大人，正是草民。」

齊廓，字公辟，乃是齊唐的兄長。

聽對方提起自己，身旁的齊廓明顯也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急忙出列，雙手環抱，舉拳，如實回答。

「嗯，那兩位，便是你們的子侄？」

然而，令人深感疑惑的是，那主事公公也只是掃了兩眼，便繼續將目光鎖定在齊航和齊浩軒身上，還是那句話，同樣得問題。

「回，大人，正是。」

心中咯噔，暗暗納悶不解與困惑的同時，齊唐和齊廓也漸漸面沉似水，深陷谷底。

這怎麼，總感覺不像是好兆頭呢？

搞不好是真要出什麼大事吧？

「嗯，那就進宮的時候，一併帶上吧。」

這些人，全都是齊家的直系血脈，必須要確保萬無一失，絕不能漏掉。

不再多言半句，心裡這般想著，吩咐完，丟下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后，也不待齊唐恭送，轉身便自行離去。

「是，啊，啊？」

果然應了那句老話，真是怕什麼想什麼，想什麼來什麼。

「公公，大人，請問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邁開腿，踉蹌著朝前緊追幾步，卻再也得不到任何提示。

直至對方徹底消失不見，齊唐這才打著擺子，渾身直哆嗦地望向自己的兒子。

造孽啊！

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未知，讓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前途渺茫。

人群散去，頃刻間愁雲慘淡，此時的齊家祠堂內正布滿著悲傷情緒。

原以為能夠延續齊家輝煌，不說能夠登堂入室，出王拜相。

至少，也要替子孫後代鋪就一條光明美好的康庄大道。

可事與願違，現如今，是否會就此在自己手裡斷送？

齊唐的心已亂，如麻似刀攪。

求列祖列宗保佑，給點兒明示吧。

所有人都在閉著眼祈福，只有齊航忽地站起，東瞧瞧，西看看得四處瞎轉悠。

除了門旁那副長聯，堂內的牆上也掛著不少短聯。

其中大部分，都是前朝皇帝親筆御賜的真跡。

傳承之久，歷經無盡滄桑歲月，早已有著數千年的歷史。

四言，五律，七絕，只不過唯一可惜的是，有些卻只殘存，剩下半句。

漫不經心，齊航一一饒有興緻地逐個鑒賞。

「名標龍虎，詩論風騷。」

指的是唐代貞元年間的齊季若，曾與韓愈、歐陽詹、賈棱、陳羽等人是同榜進士。

當時人們認為他們都是天底下最優秀傑出的青年才俊，故稱「龍虎榜」。

「汝南世澤，太公家聲。」

這句介紹的是關於齊姓的由來，祖先姜太公呂尚封於齊，子孫以國為氏。

「濟流肇氏，東海連封。」

應該也是講齊季若，不過卻是他加官晉爵的典故。

「班聯雋傑……」

這是……

「姜女寄詠；齊娥善謳。」

上聯典指古代女子稱姓，周朝的齊國為姜姓，故齊侯女又稱「齊姜」。

下聯典故出自於西晉陸機詩句，韓娥東至齊，缺糧，賣歌乞食。

既去，而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蓮中花更好；雲里月常新。」

此聯為唐代詩人齊鎬所作。

……

「啟奏陛下，西夏竟主動前來示好，貢獻麒麟，實乃國運昌盛，鴻福齊天。」

「陛下洪福齊天，萬民安康。」

「陛下容稟，西夏之舉，名為納貢，實則是探聽我國虛實，請陛下明察。」

「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陛下。」

「呸，我看你才是用意險惡，滿嘴噴糞。」

「簡直是胡說八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