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生
黑白分明的大宅院,青石板,朱紅柱。雕花欄杆刻著繁複的海棠花紋。
剛下過一夜的雨,雨珠自芭蕉葉上滾著掉進地上的土裡。
桌上的紫金香爐做成精緻的小獸模樣。吐出的香是淡淡的水木香,在初秋的天聞起來分外清爽。
床上四角都掛了鑲著流蘇的香包,色澤鮮艷,塌邊一個有些微胖細看卻長相可愛的丫鬟正在抹著眼淚。
「姑娘還沒醒過來么?」聞言塌邊的丫鬟抬起頭來,只見掀開帘子進來的一個矮矮胖胖的嬤嬤,面相和藹。
聞言,丫鬟哭的更傷心了,「都怪我,要不是我攛掇姑娘去放風箏,恐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姑娘還不醒,這可如何是好,」
語音剛落,便聽得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微弱的聲音。
「姑娘醒了!」床邊的丫鬟驚喜的叫了一聲。老嬤嬤也急忙走到床邊。
但見床上的少女揉了揉額頭,想要坐起來,丫鬟急忙扶起少女。
「綠竹……」少女喃喃道。
「奴婢在呢,」丫鬟臉上的淚還未乾。「都怪奴婢,姑娘明明不想去玩的,奴婢非要拉著姑娘去放風箏,奴婢該死。」
旁邊得嬤嬤瞪了她一眼。卻知曉她心思單純並無壞心,此事也並非怪她,終究沒說什麼。
將目光放到少女身上,關切的說「姑娘可好些了,頭可還疼?」
季錦有些困惑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她有四個一等丫鬟,因少女是頗有些才名,便將身邊的四個丫鬟分別以「梅蘭竹菊」命名。
其中,寒梅和墨蘭最是謹慎,也是陪她到最後的,到她死時都還在身邊。
惜菊,最是忠心,在楚王之亂中為救她穿著她的衣服被叛黨賜死。
而綠竹,是最天真活潑,在她還為錦妃時,與恭妃的爭鬥中喪命。她一直為惜菊和綠竹之死感到愧疚。每每午夜夢回,她都會問自己,值得么,為了身居高位,犧牲這麼多真的值得么。
而李嬤嬤,是自己的乳母,爹娘自幼寵她,對乳母更是千挑萬選,長相和善對她忠心還頗有城府。前世也是隨自己入宮,陪自己從一個妃子到繼后,再到太后。不知道幫自己謀算了多少事。
最後恭妃抓了她的兒子,她不願背叛自己,自請離宮,沒過半年就鬱鬱而終。
如今綠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眉目依然秀美如畫,李嬤嬤笑盈盈的看著她,都還是正當年的模樣。讓季錦一陣恍惚。
片刻,她才苦笑道:「這死前的幻覺,也太過真實。」
「姑娘在說什麼呢?」李嬤嬤伸手來摸季錦的額頭,「莫不是燒糊塗了?」
抹在額頭上的手冰涼涼的,舒適而真實。她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
那是一雙白嫩纖細的手,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生的圓潤可愛,一看就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這不是她的手,她雖貴為太后,可是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即使她再如何保養,也免不了蒼老。哪還會白嫩如此。
「給我拿一面鏡子來,」雖還很虛弱,但語氣里卻是不容拒絕的強勢。
綠竹和李嬤嬤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拿了銅鏡來給季錦。
銅鏡中,細緻烏黑的長發,披於雙肩之上,顯出一種別樣的風采,潔白的皮膚猶如剛剝殼的雞蛋,大大的眼睛一閃一閃彷彿會說話,小小的紅唇與皮膚的白色,更顯分明,一對小酒窩均勻的分佈在臉頰兩側,淺淺一笑,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可愛如天仙。因疾病而顯得有些憔悴,卻遮擋不住容貌的艷麗。只是眼中並無光彩,顯得有些木訥,只會讓人嘆一句可惜了這副容貌。
她呆住了,狠狠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痛。
「我回來了……」季錦喃喃道。
季錦一把抓住綠竹,「現在是多少年?」
綠竹有些害怕,卻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道:「大周224年。姑娘是怎麼了,覺得身體不舒服么。」
「大周224年…大周224年…」
那也就是她在百花宴上被下特旨入宮的兩年前么。
她自小飽讀詩書,卻被身邊所謂好友刻意誤導要隱藏鋒芒,處事沉穩,才是大家做派,所以便顯得中庸無能。自小身體不好,又生性喜靜,不喜亂動,偏偏出身將門,實在讓人矛盾。
而這次,是綠竹見自己整日在院子里看書,不喜走動,想到大夫告誡自己要多走動,才硬拉著自己去放風箏的,不成想遇見了杜若曦。
杜若曦的娘白氏,乃是季老太太的侄女,因中年喪夫又家道中落,才來投奔季家。為自己也為女兒謀一個好前程。
想謀個好前程倒也無可厚非,只是這白氏卻將主意打在了自家爹爹身上,只是爹爹待娘親一往情深,娘又不是個吃素的,這才一直未曾得手。
而這杜若曦,在白氏的教育下更是心比天高,自命不凡,偏又沒有一個好出身,看著自己這樣一個大將軍嫡女,自是心生嫉妒。暗地裡沒少給自己使絆子。偏又裝成一副小心怯懦的樣子。
當年皇上逼自己入宮,杜若曦見自己可以入宮,更是極力促成。將自己痴戀齊王的事放出風去,一時之間京城內流言四起,自己即便不入宮卻也無人敢上門了。
她對爹娘說為了季錦入宮能有個幫手,甘願入宮伴駕,令爹娘十分感動,直認她為義女,求了皇上讓她以貴人位入宮。
哪知那宮裡哪是那麼容易呆的,她自命不凡,卸去以往怯懦的偽裝,處處爭先冒頭,倒也頗有幾分本事。
甚至……還暗算自己小產,太醫說是個七個月大的女娃娃。自此更是不能生育,只得一子周晟。這是自己一生的痛。
季錦眸光一沉,嘴角冷笑,我回來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再說這次,杜若曦見自己在花園放風箏,惡膽叢生,在綠竹她們忙著去撿風箏時假裝跌倒,順勢十分'不小心'的將自己狠狠推向假山,虧的她年紀小,力氣不大。自己也只是磕破了頭,不然,怕是命都要沒了。
念及此,眼神變的凌厲起來。將身邊的綠竹嚇得就要哭出來,莫不是姑娘惱了我吧。
正想著,便聽到外頭打掃院子的丫頭跑了進來,:「姑娘,杜姑娘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