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來,咱們聊聊你家謝允菲
等了近半個小時,餐廳服務員終於端著菜過來,早已飢腸轆轆的眾人露出餓狼般的目光,一聲歡呼的同時抓起筷子,隨時準備著伸手去夾菜,不知是誰還吹了聲口哨。
以森和鍾井原帶領的項目組一共十三人,再加上今晚掏腰包請客的高明,十四個糙漢子聚餐從來就跟打仗似的風捲殘雲,幾乎每次只要一有新的菜端上桌來,所有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分分鐘就會光碟,有時候碰到量比較少的菜,速度稍微慢一點的人剛伸出筷子就發現盤子里光禿禿的,就連一根配菜都沒剩下。
有時候剛好碰巧,兩雙筷子一起伸過去時,盤子里卻只剩一塊肉,於是兩人便像武俠劇里的大俠似的你爭我搶,其他人要麼坐在旁邊看熱鬧,一邊喝酒一邊喝著倒彩,要麼極為陰險地選擇漁翁得利,剛陰惻惻的伸出筷子卻又被第四個人橫插一腳快速截了胡,搶著搶著大家的目的就全然不在吃的上,而是單純地湊熱鬧玩笑,眾人一個接一個加入了爭搶,數雙筷子湊在一起好不熱鬧。
搶菜,划拳,拼酒,勸酒,喝彩,吹牛皮,時而一陣哈哈大笑,時而一聲突然暴怒的大吼,這向來是漢子們聚餐最常見的情形。
不過今天晚上的聚餐到底還是受了以森被罰這件事的影響,餐桌上的氣氛有些怪,全無從前聚餐的歡樂鬧騰,服務員把菜一端上來大家下意識伸出筷子去夾,夾著夾著忽然覺得有道陰森森的目光射向了自己,一抬頭便對上以森幽幽的目光。
大家無視以森的解釋和警告,以至於事情鬧到了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個個對上以森都有些心虛,默默咽了咽口水,再看看快要夾到碗里的菜,然後一臉肉疼的把筷子伸出去。
「森,森哥,您先吃,您先吃——」
一陣諂媚討好的笑容之後,那些菜就都進了以森面前的碗里。
大家存心討好以森,於是他毫不費勁就把大家點的每一道菜都嘗了個遍。
而其他人,哎,不提也罷啊不提也罷。
飯後一群人從餐廳里出來,差不多已是晚上九點,有人建議找個地方繼續玩第二場,但明天周五還得上班,有人怕精力不濟就不想再去接著浪,有家有對象的諸如高明和小胖還有另外幾個都要回去陪老婆孩子,於是第二局就沒組起來。
眾人的家比較分散,至少半數不在一個方向,未免其他人開車繞更遠的路,以森就喊了幾個人過來,要順路把他們捎帶回去,繞路確實不太方便,自己打車又要花一筆冤枉錢,見以森一臉誠懇毫無怨色,幾個兄弟遲疑了片刻,到底還是坐上了以森的車。
車子一路疾馳,稍微繞了一點點路,沿途把幾個人逐個放下。
等以森最後回到自己家中,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最近白天一直忙碌,晚上又沒怎麼睡好,以森實在過於疲憊,只是在眾人面前他一直強撐著沒露出分毫,等大家都下了車才鬆懈,手撐著方向盤上,按了按疲倦的眉心又按了按太陽穴,過了好一會兒才稍稍緩解了些,這才啟動車子開進車庫裡,然後拎著車鑰匙去按電梯的樓層。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徑直走到客廳的沙發那邊,隨手把車鑰匙往茶几上一扔,整個人往沙發上一躺,澡都沒洗就直接開始閉目養神,本來只打算稍微眯一會兒,沒想到眯著眯著竟然就那麼睡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異常清晰突兀的電鈴聲。
半睡半醒的以森緊蹙的眉心越皺越深,都已經到了這個點,誰深更半夜會跑來找他?
連眼睛都沒睜開,他伸手按了按快要爆炸的腦殼,這才費力地掀開了眼皮,抬起手腕看了眼腕錶上的指針。
已經十點半,距離他到家過去半個多小時。
有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但耳邊的電鈴聲卻一直在迴響,恍惚有種主人要是再不來開門,它就一直這樣響到地老天荒的錯覺。
腦殼實在疼得厲害,以森又抬手煩躁地按了按頭皮,任由外面的電鈴聲一直響,坐在沙發上緩和了片刻才起身去開門。
大門被打開,門口確實站了個大活人。
大概已經在門口等得不耐煩,這人一看見以森就開始嗶嗶個不停:「老謝你怎麼回事?在門口按了半天門鈴,你怎麼一直沒動靜?」
來人說著頓了頓,瞅了眼以森身上的著裝,然後又接著嗶嗶:「你也不是在洗澡,過來開個門有什麼不便的?幹嘛一直不開門?你再不來給我開門,我都要懷疑你家藏了人……」
這人嗶嗶叨叨了一連串,睡意濃濃的以森腦殼幾乎要爆炸,眉心始終緊蹙著。
聽語氣像鍾井原,費力地撐開眼皮看了眼來人,映入瞳孔的果然是他那張熟悉無比的臉。
「都已經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以森眯著眼,一臉嫌棄和不悅。
經年累月一直不停地敲鍵盤,晚上還要按門鈴,鍾井原手有些疼,用另一隻手給那隻手按摩,聽了以森的話白眼一翻:「這麼晚過來找你,自然是有事要談。」
他沒好氣地說了句,伸手把以森擋著門的身體往旁邊一推,無視以森不悅的眼神,直接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以森轉身,目光跟隨著他的身影,見他一屁股攤在自己剛趟的沙發上,這才轉身去關上了門,從廚房的冰箱里拿了兩罐飲料出來。
鍾井原跟個大爺似的,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以森從鼻孔里哼了聲,聲音輕而急促卻帶著十分明顯的嫌棄,鍾井原直接無視他,毫不客氣地從以森手裡拿了一罐飲料過來,兀自拉開易拉罐的拉環,猛地往嘴裡灌了口。
以森又哼了聲,一邊扯著易拉罐的拉環猛地用力一拉,一邊漫不經心地問:「來找我什麼事?」
就跟沒骨頭似的鐘井原這才坐直了身體,咽下了嘴裡的飲料卻一直沒有出聲說話,盯著以森瞅了好一會兒才扯了扯嘴角。
見他咧著嘴角似笑非笑,露出了往常要搞事情之前類似的表情,大腦一片混沌的以森不禁習慣性繃緊了神經。
「這麼晚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他語氣頗為不耐煩,又趕緊追問了句。
鍾井原繼續笑得神秘兮兮,見以森表情越來越難看,一副「再不說我就把你給扔出去」的表情,目光從以森凌亂的領口上挪開,沖他嬉皮笑臉地笑道,「來找你聊聊你家的謝允菲。」
聊他家的謝允菲?聽到這個異常熟悉的名字,昏昏沉沉的以森有一瞬間的怔愣,對上鍾井原調侃戲謔的臉,隨後就徹底清醒了過來。
一改剛才頹廢和漫不經心的樣子,猛然抬起頭看著鍾井原,目光一動不動死死盯著他一直看,不過這種狀態才持續了幾秒,他便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垂下了眼眸,目光釘在手裡的飲料罐上,彷彿剛才那條件反射似的兩秒鐘壓根就沒發生過似的。
「她有什麼好聊的?」聽起來依舊漫不經心的語氣,「她不過就是我老家的一個親戚,我已經跟你們解釋過很多遍。」
「真是這樣?」鍾井原明顯一臉不相信。
「不然呢?你以為是哪樣?」以森再次抬起頭時已經是一臉的平靜,夾雜著些微的惱怒和無奈,彷彿受不了大家一再調侃卻又怎麼都無力阻止的頭疼模樣,他語氣苦惱地譴責,「我跟她是叔侄關係,我是她堂叔,她是小侄女,我們之間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如果真是這麼簡單,那你為什麼這麼激動?」鍾井原仍舊是嬉皮笑臉的樣子,像平常那樣挑以森的異常之處揶揄調侃,「我剛才一提起謝允菲的名字,你整個人的氣息就完全變得不一樣,雖然你掩飾得很快,但我還是察覺到了異常,還有啊,往常大家也不是沒調侃過你和女生,你每次都是無奈頭疼的樣子,一有苗頭你就會跳出來反駁,但無論哪次反應都沒今天這麼激烈,這完全不像你的作風——」
他說著頓了頓,靜看了以森幾秒才道:「以森,咱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我很了解你的個性。」
鍾井原比以森高了兩屆,但他是信息技術學院的學生會主席,以森進學校沒幾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相識至今已近五年時光,他很了解自己這個少年老成做事穩重妥帖的年輕人,他從來不是那種做事不計後果的人。
除非某件事一不小心觸到了他的逆鱗,否則他不可能會做出今天這麼衝動的事。
以森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
他這位師兄一針見血,直指問題的核心,可他又怎麼能夠承認,這個令他反常的女孩,是他的求而不得?
猛地灌了口飲料,心頭燥悶的情緒依然無法趕跑,他喉結猛地滾了幾下,硬著頭皮迎上鍾井原的眼神,對視了幾秒後點點頭,聲音異常艱澀道:「我承認我今天反應確實有些過激,可我這是正常反應,她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女孩。」
他閉了閉眼,又灌了口保鮮后冰涼的飲料,咽下之後繼續解釋:「別的女孩跟我八竿子打不著,你們隨意調侃沒事,反正我跟她們以後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什麼牽扯,但允菲,我跟她一塊兒長大,父母和兄弟姐妹彼此熟識,我們供奉同一個老祖宗,我們有叔侄名分,你們可能只是隨口調侃幾句,但我不能任由你們開玩笑,這種事一旦在老家傳開,被那些老古董的族老們聽見,我和允菲很有可能會被關在祠堂里罰跪,雖然現在已經是現代社會,但有些鄉下人還是很看重宗族。」
語重心長地解釋了這麼一通,看起來只是長輩維護晚輩的一顆拳拳之心。
但事實究竟如何,自然只有以森自己知道。
鍾井原靜靜看了他好半晌,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才道:「也許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以森,你知道我今晚為什麼突然來找你,要跟你說謝允菲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