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戀 第13章 他拒絕了美國綠卡
成思平是真正感激我的。我知道。
在他那裡,又怎麼可能會讓生活如此燦爛多姿呢?他那樣的年齡,他那樣的位置,怎麼可能容許他有這樣的生活呢?
這樣的生活,是我給他的。他當然應該感激我。
可是,感激又怎麼樣,他最終還是不願意與我一起去到美國。
我對他已經無法有任何指望了。我曾想給他一個美國綠卡,然而,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拒絕將他的下半生徹底地讓給我。雖然,他與柯亞蕾之間已經是那樣破碎不堪。但是,他說,他為了兒子曉磊,他一切都可以忍。他不能讓曉磊沒有媽媽,不能讓曉磊沒有爸爸,不能讓曉磊沒有了原生態的家……
你聽聽,說到底,他仍然會因為兒子而拒絕我給他的一切。
也就是說,只要不去觸碰到他的兒子這一條底線,其他的他都可以接受,地下戀情,三人遊戲,他都可以接受。但是,這一切,都必須是以不觸碰到他的兒子這一條底線為前提。
他拒絕美國。他甚至跟我來了一句,美國,是我的傷心之地,今生此世,我堅決不會踏上那一片土地。
美國怎麼會是他的傷心之地的?我真的不明白了。我曾真心誠意地想與他一起去到美國,繼承我的二爺爺留下的遺產,然後,我們還可以定居在那裡,在那裡營造我們的愛情世界,這樣他也可以遠遠地離開柯亞蕾。
然而,他的選擇是:不!
我知道,說不定,他至今都認為我去美國繼承我的叔祖父的遺產,是我特地為了讓他與柯亞蕾分手而編造的一個童話,一則謊言。
那一次,我跟他提到過二爺爺春節前要來溱湖,二爺爺提出要見一見他。
他還是拒絕了。而且,他狐疑地看著我,非常不相信似的。
那一刻,我真心被他傷到了。他竟然懷疑我杜撰出個美國的二爺爺來。明明是有個美國來的二爺爺這麼個大活人的,明明二爺爺說了,他的財富,應該都還給我的爺爺,現在,我的爺爺早就去世,我的父親也已經去世,現在,是我繼承這一筆豐厚的遺產了。可是,成思平不相信。
「哪裡來的一個來自美國的童話?」
他竟然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我是突然發現我真的太可笑了。
也許,我給他一錠金子,他會覺得這是真實的,但是,我許諾給他一張美國綠卡,而且還附帶一筆豐厚的來自美國的遺產,他就覺得不真實了。
這在常人,就是這樣啊!
我覺得我真有點可笑。
更為可笑的是,我當初竟然會因為那三本書而苦苦地追尋一個答案,而且,竟然會因為這三本我不熟悉的書而愛上一個男人。
你說可笑不?
但最後,竟然是因為一根比一錠黃金還要厚重的稻草壓死了我們愛情的駱駝。
在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無視財富到這種地步。只要他成思平願意,那筆遺產,可是真能買下他們淞亭市的啊!
說來,你還真的不相信。
算了,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但事情的嚴重性,我真的是沒有想到。我沒有想到,從003號情侶包間出來還沒有幾分鐘,我的悔意便滔滔不絕地奔涌而來。
隨之而來的是我的傷心與絕望。
我是突然發現,我是必須依靠辨別到成思平的體味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活著或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但是,現在,我卻把思平給趕走了。
我轉過街角時,扶著一個叫做森林裡的小木屋的屋角輕輕啜泣起來。
繼而,我便放聲大哭了。我非常無助了。
成思平,你死到哪裡去了,我命令你立即出現!立刻!馬上!
我吼叫了起來。
一點兒也不顧及我是不是已經失態了。
街道上的人,全都紛紛轉過頭來看著我。他們一定非常奇怪,這個女孩子,是不是瘋了,對著誰大喊大叫呢?她至少應該對著手機大叫才是啊!你對著手機大喊大叫,這才能把個人喊來啊!你這樣喊,喊空氣嗎?
我沒有看他們。我不看他們。他們與我無關。他們不是成思平。我不需要靠辨認他們的體味才感到活著。
他們不知道,我與成思平是有感應的。我這樣叫喊著,他是能夠感應到的。他只要能夠感應到,他就會像風一樣立即吹過來的。
可是沒有。
第一次,我覺得我與成思平之間沒有了感應。
也沒有人過來攙扶我,我也拒絕任何人的攙扶。
這個世界,也沒有人顧及我的眼淚。我的眼淚當然也不是流給他們的。
我就這樣被這個世界冷漠地對待著,我就這樣被成思平狠狠地甩掉了,像甩掉了一塊抹布。
你肯定要說,不是你將成思平甩掉了嗎?不是你將成思平像甩掉一塊抹布一樣甩掉了嗎?
不是這樣的。你們看到的只是假象。
就算是真的,他應該也衝出003號情侶包間,從《花樣年華》的感傷旋律中衝出來,攔住我,拉住我,不讓我離開。然後,我就會一感動,伏在他那男人寬闊的胸懷裡哭泣,然後用小拳頭狠狠的擂打他的胸膛。
這才應該是真正上演的戲碼?
你成思平不懂得女孩子的心嗎?你還當了真的了。
還有你那個燭光晚餐,你就應該告訴我在哪裡,我然後還是會以女主的身份前去,我還是要去當今晚的公主。你成思平這一點小竅門都不懂了嗎?你還男人哩,你還曾經滄海難為水哩,你還除卻巫山不是雲哩。做你個夢去吧!
如果這時候成思平出現,那該多好啊!
可是,這個獃子,這個傻子,他竟然沒有出現。
成思平,你死到哪裡去了?你給我死到姑奶奶面前來啊?
我一邊走著,一邊哭著,一邊嘴裡這樣叫喊著。
然而,一個人也沒有停留。最多會有一兩個人停下來看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打量與疑問,然後,就又匆匆地離去了。
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
所有的人,都對我的狀況見怪不怪。
這年頭,這樣的戲碼,可能天天發生,人們也已經麻痹、麻木了。
我真不明白,你們都那麼忙嗎?你們難道其中沒有一個可以像我、像成思平,可以有那麼長的時間來製造一起轟轟烈烈的愛情或者婚外情嗎?
為什麼我與成思平可以有那麼長的時間,我們耗在那麼長的時間裡,纏綿、繾綣、悱惻、流連。你們都看到了,一大把一大把的時間,都被我們抓住了,用來填平我們之間的空隙與距離,用來熔鑄我們自己,用來熔化我們自己,用來浸泡我們自己,為什麼你們卻沒有?
成思平還是沒有出現。無論我怎麼呼喚,用聲音呼喚,用情感呼喚,用心靈呼喚,成思平都沒有再出現。
我止住哭泣,在森林裡的小木屋邊站起來,看向都市裡的車水馬龍,人來人往,我擦了擦腮幫上的淚痕,理了理眼鏡,抻一抻那件肥碩的工裝褲之後,準備動身了。
我後來走到了一個叫做「零點時光」的咖啡茶餐廳里,坐到一個臨窗的桌邊,要了一份簡餐。
我覺得我有點餓了。我該補充點食物了。
剛剛在情侶包間里,我消耗得是太厲害了。以前,與成思平在一起的時候,無論這樣的事情有多耗人,我還都能扛得住,好像成思平就是自己的食物一樣。現在,他抽身離開了,我的肚子里空空蕩蕩,一如我的工裝褲里空空蕩蕩一樣。
我要了一份簡餐,牛排加雞蛋,要了一杯咖啡,要了一杯冰紅茶,要了一包香煙。
我點上煙,看向外面。世界在茶色玻璃外面無聲地洶湧澎湃,像極了我現在內心的圖景。
我慢慢地吃下了牛排,慢慢地吃完了雞蛋。然後,我慢慢地啜飲著咖啡。我沒有加糖,我需要這一份苦澀。我必須要品嘗這一份苦澀。
我在這一份苦澀中撥通了成思平的電話。
他在電話鈴聲響了兩聲後接通了電話。
我說:「成老師,最後,我要跟你最後說妥一件事。我曾經跟你講過的,我們的故事,是可以寫進小說的。但是,我們已經說好了,是我們共同來寫,共同把這過程變成一部小說。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允許你寫。」
「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很簡單啊,因為我要寫。」
「那如果你不寫或者寫不出來呢?」成思平在電話那端隔了一陣子才問道,問得非常怯弱,顯然,他是不想把我惹火了惹毛了。
「你以為姑奶奶我沒有這份才情?就算這樣,那還是不允許你寫。」
「為什麼呢?我的姑奶奶。」
「因為說好了的,是我們兩人一起寫才成。」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啊!」
「分手了也可以一起寫。」
「分手了怎麼一起寫呢?」
「你只要別把自己的手機號給改了,到時候不就知道了,你個笨蛋。」
「好,我答應你。我的手機號為你保留。那你的呢?」
「姑奶奶明天就換新號,跟你通完電話,我就把這號碼給廢了。」
我那時是隱隱期望這個笨蛋明白,我其實不願意離開他。即使我接下來將與捲毛一起,我還是希望我名義上是捲毛的女友,但也一樣可以是他成思平的情侶。我不在乎有一天會被捲毛發現我還有一個男人,我還跟那個男人藕斷絲連,我還跟那個男人常常金風玉露一相逢,以勝卻人間無數的歡愛方式,享受著這一份能給我帶來極度喜悅的情愛。
我不在乎。不,我在乎。
這年頭,你看到還有哪個女孩子在乎這個的?
呵,不,這年頭,你看到有哪個女孩子不在乎這個的。
唉,這話,你聽得懂不?
何況,我是八零后的女生。
八零后的女生,會在乎這個嗎?會不在乎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