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兄妹

「白雷哥哥！」

朵朵從一旁的草叢後面，快速跑向了白雷，白雷轉過身，輕輕牽住朵朵的手，又繼續望向湖面。

「白雷哥哥，我都看到了！你好厲害，竟然把那個女妖怪打跑了！」

朵朵一邊大聲說著，一邊興奮的手舞足蹈。白雷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手臂卻被蹦蹦跳跳的朵朵晃來晃去，停不下來。

「可是.小燁還沒有回來啊」

興奮了一陣子的朵朵，忽然又想起了小燁，她不安的望著湖面，情緒再次低落下來。

「那個女鬼，還沒死，躲進湖裡了。」白雷目不轉睛地盯著湖面，望的有些出神。

忽然，一個塑料紙包裝的東西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白雷稍微后傾了一下，想要躲開，卻發現是棒棒糖。

「白雷哥哥！吃棒棒糖！」

朵朵墊著腳尖，將棒棒糖湊到了白雷的面前，大聲說道。

白雷搖了搖頭，「不吃。」

話還沒說完，朵朵便將棒棒糖直接塞進了白雷的嘴裡。白雷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獃獃地望著前方，表情也凝固了，想要將嘴裡的棒棒糖吐出來，但是那甜滋滋的味道一下子充斥了整個口腔，白雷竟覺得有點欲罷不能。

從小到大，白雷從來沒有這樣被餵過食物。在家裡，父親一貫嚴厲，雖然會讓自己吃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饈，但都是讓他自己吃，從來不會親手喂他，更不會允許他吃這種有害健康的糖果。而白雷周圍的小夥伴和傭人們，為了討好他無所不用其極，但凡有一點諂媚的機會都不會放過。對於白雷來說，像這樣真正的想要分享給他一顆棒棒糖的人，是不存在的。

「嘿嘿嘿！好吃吧！」朵朵看著被一顆棒棒糖噎住的白雷，咯咯的笑了起來，但是沒笑兩聲，她開心的情緒再一次被壓了下來，「這本來是給小燁的，可是她卻被那個女妖怪抓走了」

「不用擔心，我會把她救出來的。」白雷拿出棒棒糖，有些溫柔的說道，「那個百目女，逃不出這裡的，總會再次出現。我們就在這裡等她。」

「真的嗎？」朵朵半信半疑的望著白雷，畢竟那可是恐怖的女鬼，怎麼能夠輕易打敗呢？

白雷點了點頭，朵朵卻忽然伸出手來，白雷有些疑惑。

「我們拉勾！」

朵朵期待的望著白雷，白雷看著朵朵純潔的大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有些不情願的彎下腰來，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指頭。

「真的是」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朵朵大聲說完，這才有些放心的放下了手。白雷收回手臂，將另一隻手中的棒棒糖輕輕扔到了湖中。

「你怎麼扔了呀！」

朵朵心疼的望向湖面，掉落的棒棒糖將湖面擊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那可是我攢的零花錢，攢了好久才買的！你就這麼扔了，不好吃嗎」朵朵氣的直跺腳，白雷杵在原地，靜靜的望著朵朵。

「我今年十八了。成年人不吃糖。」

「成年人怎麼了，成年人也是過期的小朋友呀！成年人也有吃甜食的權利！」朵朵的語氣忽然緩和下來，她看著白雷，小腦袋瓜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睛里忽然泛起一絲同情來。

白雷聽到朵朵的話，也忽然愣在了原地，不知為什麼，自己忽然感覺到鼻子一酸。白雷搞不明白，朵朵又沒說什麼，怎麼自己心裡那塊最柔軟的地方，就像是被一把輕輕捏住了似的呢？

白雷深吸一口氣，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這個朵朵，真的有些特別.

「給你一個新的棒棒糖！不許再丟掉啦！」朵朵伸出手，又將一個新的棒棒糖放在了白雷面前。

白雷默默的看著棒棒糖，心裡竟然有些發慌。他想回口拒絕，但手卻不由自主地伸了出來，接過了棒棒糖。

「這次是橘子味的！」朵朵看到白雷接過了棒棒糖，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來，「快吃吧！」

白雷僵硬的點了點頭，有些尷尬的撕開了棒棒糖的包裝，他的每一下動作，都帶著強烈的自我懷疑。他很清楚，按照自己的性格，完全不可能會接過別人遞來的食物的。可是，當那顆棒棒糖進入了自己的嘴巴后，那甜絲絲的味道，又讓他有一種虛幻感。

白雷此刻的內心十分複雜，他的身體也輕輕的顫抖起來。棒棒糖被他不知覺的咬碎了，更加濃郁的甜味綻放在自己的舌尖，朵朵見狀，開心滿意的笑了起來。

「好吃吧？等小燁得救了以後，我們三個一起吃。這幾顆就留下用來慶祝吧！」朵朵笑嘻嘻的將剩餘的棒棒糖裝回了口袋，「小燁可好了，又美麗又善良，等她見到你你就知道了，你們一定也能成為可好可好的朋友呢！小燁挺可憐的，她爸爸特別凶，不准她交朋友，所以小燁挺孤單的.」

白雷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一邊慢慢回味著嘴巴里的甜味，一邊聽著朵朵的喋喋不休。

「對了，白雷哥哥。你有妹妹嗎？」

朵朵忽然好奇的問道，她仰著腦袋，一臉天真的看著白雷。白雷低下頭，有些驚詫的望著朵朵，不知該怎麼回答，想了好久，白雷才慢慢搖了搖頭。

「如果你是我的哥哥就好了」

朵朵忽然一把抱住了白雷的胳膊，小聲說道。白雷心頭頓時一緊，那一刻，自己花了很久很久才構築的冰冷的心牆，轟然倒塌了.

白雷不明白自己怎麼想的，但是那一刻，他甚至真的就希望，自己能夠成為朵朵的哥哥！

但是自己的身世，自己的遭遇，自己的經歷，早就註定了白雷孤獨的一生。

白雷再一次伸出手，他的手就好像不受控制似的，輕輕撫摸了一下朵朵的腦袋。白雷驚愕的望著自己的手，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但是他也清楚，那就是他想做的事。白雷似乎有一種錯覺，好像現在身前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妹妹。

只不過錯覺終究是錯覺，白雷心裡五味雜，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奇怪的滋味，也第一次領略到瞭望而不得的遺憾。眼前這個朵朵，似乎要比自己那個叫孟繁燁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更加親近。

白雷感覺到，自己被冰封的心，快要得到了朵朵溫柔的救贖。

被摸了腦袋的朵朵更加緊的抱著白雷的胳膊，將頭埋在白雷的衣服上，深深的吸了口氣，像一隻小貓似的蹭了蹭，然後才抬起頭來，「對了，白雷哥哥，你之前說的什麼百目女，我好像知道哎！」

「嗯？」

朵朵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媽媽以前好像講過她的故事，百目女是一隻R國的女妖精，身上有九十九顆眼睛，但是她臉上的那雙眼睛卻是瞎的。然後這隻百目女，好像還是另一個大妖怪的僕從」

白雷點點頭，大概了解了，剛才那個女鬼的特徵和朵朵所描述的基本一樣。而自己在扔出雷團的時候，那女鬼也不曾躲開，就像是沒看到一樣。如果是真的，那麼她正面的盲區，也許就是可以進攻的弱點。

話說回來，也許以後真的可以像一對兄妹一樣的對待朵朵，白雷已經死過一次，已經打破了生前倫理關係的桎梏，現如今做什麼，只需自己說了算。而朵朵，就像是忽然出現的溫暖港灣一樣，將白雷從一片暴風雨中拉入了寧靜。白雷感覺到，從某種角度來說，自己其實也挺需要朵朵的。只有和朵朵在一起，他才會放下戒備，感覺到無比的放鬆和安詳。

「啊——！」

正思考著，白雷忽然聽到朵朵忽然尖叫一聲，他電打似的扭過頭，一把拉住朵朵。湖面忽然冒出了一隻慘白的手，死死抓住了朵朵的腳踝。

在那隻手的手背上，一顆正淌著血的眼球，正忽閃忽閃的，直勾勾盯著白雷。